小丁系列之斩金甲(5)

时间:2015-10-25 10:55:59 

第5节 借刀斩尔金甲固

五 借刀斩尔金甲固

雪花飘飞。风雪桥下的路边小店里,小丁一边喝着羊肉汤一边遥望前方的集芳古园。

那座古老的庄园是用坚固的大理石筑就的。数百年的风吹雨打,丝毫无损于它的坚韧。它只不过变得稍稍有点陈旧而已。也似乎是它从来就是旧的,封闭的,数百年来它一直如此,它骄傲地在天地间自成一体,它那坚硬的外壳把它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然而,在集芳古园这座坚硬的堡垒的内部,却种满了来自天南地北,各式各样的珍贵的稀有花木。齐家是武林中最大的私盐贩子,累世之积,到了齐天乐父亲齐万三这一辈,更是富可抵国。然而齐家这些挑脚出身的盐贩子,却特别嗜好奇花异木。他们之所以将庄园修筑得如此坚固,并非是为了防范仇敌的进攻,而只是为了把那些珍稀的花木遮挡起来,以免引起他人嫉妒。与集芳古园的富丽堂皇比起来,就算皇帝老儿的御花园也不值一哂。

小丁离开风雪桥,策马缓行,来到集芳古园门前。他从未想过要钻什么狗洞,他有比钻狗洞更好的方法。他用刀鞘击打铁门,铁门上裂开一个小洞,洞里冒出一只脑袋。

“你是谁?”那只脑袋打量了一下小丁,然后说道,“你是不是恩德顺来送茶叶的伙计?老规矩,你把茶叶从这个口子里递进来就行了。”

“我不是,”小丁道,“我是来见你们老爷的。”

“走开!”那只脑袋道,“白费力气!我们老爷已经十年来没有见过任何人了。”

“我知道,”小丁道,“可是今天他得破例。”

“你是什么东西?”那只脑袋轻蔑地扫了小丁一眼,“就凭你?”

“我不是什么东西,”小丁道,“不过我手里却有一样东西,保管他会见我。”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只寻常的信封而已。这只信封是小丁在风雪桥下喝羊汤时,临时想起向老板要的。信封里夹的那张皱巴巴的纸片,倒是有点特别,因为那是老板的儿子用来揩鼻涕的。小丁就在这张揩鼻涕的破纸片上,用炭黑写了五个字。

“就凭这?”那只脑袋道,“你是不是疯了?把这个送过去他就会见你?”

“如果他不愿见我,”小丁道,“我给你五两银子。如果他愿意,我给你十两银子。”

那只脑袋收了五两银子,缩进去了,重新把铁门上的小洞关紧。小丁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连续几天的奔波,再加上这样的严寒,他觉得非常疲乏,刚才喝羊汤时在那张矮矮的板凳上,他已经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在那里,他还小心翼翼地喝了一点酒,以便让自己暖和起来。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休息好了。然而此刻他又觉得累了,内心焦躁不安。

因为小丁知道,他面临的将是一场吉凶未卜的决斗!

事实上,小丁等待的时间比他想像的要稍稍快一些。看门人吃力地拉动久未开启的铁门,将小丁迎进去。尽管小丁的态度一直十分友好,看门人却低着头在前面带路,连看也不敢看小丁一眼,更不用说再提五两银子的事情了,他知道,十年来这是主人第一次同意接待客人,很显然这意味着这个衣着潦草的人并不是好惹的,也意味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极不寻常。

园子里的暖棚已经破败,里面的奇花异木,有的长得极为凶猛,有的却早已枯败,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去料理它们了。小丁心中涌起一阵感伤,集芳古园曾经是往事明媚的天堂,现在却已沦落如斯。越往里走,园子里就越是破败,越是阴森,小丁也就越是感伤。不知不觉之间小丁已经来到快绿阁,看门人已经悄然退走。

“你好,小丁,”那个站在暗处的人说道,“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在快绿阁接待客人呢。”

“多蒙你看得起,”小丁道,“不过我想,这多半也是你最后一次接待客人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近,在相距十个刀身的时候,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冬天的光线本来就十分黯淡,快绿阁里更是双重的黯淡,因为四面墙壁都挂着厚厚的黑幕。此时相距虽然不远,小丁却也只看得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那人的脸上,果然挂着厚厚的黑纱。

“这十年来,”小丁道,“你总是站在最黑暗的地方,难道你也不嫌苦闷?”

“我喜欢,”那人道,“一个人选择了什么,就得喜欢什么。十年来我一直避开所有的人,但是我心里明白,我也一直在等那个我不得不见的人。小丁,我没想到是你!”

“不错,”小丁道,“不得不见!无论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用任何理由避开任何人,你甚至也不需要理由,但是你却必须见我!你不得不见我,是因为我在那张纸条上,写着五个字:你是万金吾!你不得不见我,是因为你不得不杀死我!你必须永远保持你的秘密!”

沉默!惊人的沉默!两柄刀已经拔出!十个刀身的距离,两人拔出刀来,倾刻间便可以拼个你死我活。快绿阁四壁的黑幕忽然间飘动起来,浓郁的杀气已像风一样将它们吹起!

这才是小丁不让江竺君同来集芳古园的真正原因,他已隐隐推想出决斗之后的齐天乐,其行径之所以怪僻,以至于荒诞,其实是因为已被万金吾偷梁换柱,桃代李僵!小丁不让江竺君同来,是因为他实在不忍心,让她面对面地承受这样沉重的打击!

“万金吾,”小丁道,“扯掉你的遮羞布罢!难道你想一直戴着它,直到你死去?”

“我喜欢!”万金吾道,“我戴不戴它是我的权利!至于死,到底是你还是我,那还不一定呢!小丁,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放几个狗屁就会吓得我两腿打颤么?”

“好,”小丁道,“难得你这样有信心!也许我看错了你,你一直很有信心,就像你当年与齐天乐决斗时,有信心挨他的雪龙珠却没有死一样,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这很简单,”万金吾道,“就像我的刀法你并未知晓一样,我还有一付家传的孔雀金甲!” 金甲之制,古已有之,然而绝大多数金甲都笨重不堪,穿在身上虽然坚固,却也缚手缚脚,甚是不便,就如同戴了枷锁一般。然而这孔雀金甲不但坚固异常,而且轻便合体,乃是印度孔雀王时代的一件异宝。孔雀王时代战乱频乃,有诸侯为求自保,密召天下名匠花十年功夫,用细若蛛丝的蚕金线精心编织而成。此金甲流传到中原后,被万家先祖所得,一直小心珍藏,不为江湖所知。有了金甲,整个身子自然都不避刀剑,只要护住头脸便万事大吉。

“原来如此,”小丁道,“难怪你如此自信。”

“小丁,”万金吾道,“我自信还是因为我的刀法。整个江湖都说你刀法天下第一,我却不服!他们之所以说你天下第一,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好刀法!”

“很好,”小丁道,“今天,我就来见识见识你的刀法!”确实,对于万家的山水刀法,至今为此,小丁才见过一招“无钱买刀”而已!

话声未落,两柄刀已然交击在一处!“铮”地一声,幽暗的快绿阁被双刀击出的火花为之一亮!万金吾使的第一招,竟然就是“无钱买刀”!这一招小丁见过多次,此次见万金吾使出来不免吃了一惊。更为奇怪的是,万金吾使出这一招时,竟将整个身子都有恃无恐地暴露在小丁的刀下,好像在说,来呀,小丁,你怎么不往这里刺过来?直到此时,小丁才感到这场决斗的可怕!应该说,自从他推测出事实的真相之后,一心想的就是如何收拾对方,他万万没有料到,他要面对的竟是这种局面!

小丁只有防守!因为他的进攻毫无意义!只听得万金吾哈哈一声狂笑,第二招已然攻出,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分明是不把小丁放在眼里,“这一招叫三仙逼宫!这一招叫二钓金鳖!”小丁只有退避!除了退避还是退避!

“小丁,”万金吾讥讽道,“你不是想见识我的刀法么?怎么连一招也不敢接?”

“我是为你着想。”小丁自我解嘲道,“平心而论,你这套刀法倒也颇有出奇之处。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把招数都使全了,等你死了,刀法也不至失逸于江湖。”

“多谢你费心!”万金吾说着,刀法更紧,接下来又是一招“七宝布施”!仗着孔雀金甲,那万金吾招招逼攻,占尽上风,然而小丁左躲又右闪,虽然极尽狼狈,却也没有让对方得手。因为小丁知道,万家刀法乃是由“弃刀法”一路化来,其真义在于何时弃刀,在于寓攻于守,于防守中寻找机会,因为只要万金吾仍然有刀在手,自己就不至于完败!因而此次小丁对敌之前,早已想好这一点,那就是绝不给对方以弃刀的机会!

又过了几招,万金吾刀法为之一变。因为这快绿阁并非什么宽敞的处所,只要招招紧逼,把小丁像鱼一样赶到某个角落,不给他多少腾挪躲闪的机会,自然就会手到擒来!猛然间,万金吾大喝一声,一招“山穷水尽”,刀势有如水漫,倾刻将小丁向墙角一逼。小丁一退,又一退,他总是退到不能再退时,才勉强反击一二刀,借机闪到宽敞之处。然而,这一次,小丁却发现对方早将他的所有出路像网一样罩定!

那时候万金吾又使一招“叶底藏花”,手中的刀自下而上,自左而右,向小丁疾猛斩来。仗着身上的孔雀金甲,万金吾仍然将整个上半身暴露在小丁的刀下。此时小丁已经退无可退,万般无奈之下,忽然灵机一动,一刀刺向万金吾的胸脯。他这一刀自然并未希望能伤到对方,他只想借着这一刺之力,全身向后弹出,然而再借着身后的墙壁,从空中腾起跃出。

这一招本是小丁无奈之举,却也大大出乎万金吾的意料!因为交手以来万金吾一味进攻,于整个上半身却毫无防范。有孔雀金甲在,整个上半身就如同一只灵巧坚固的盾牌,又怎会惧怕对方?自然,小丁也从未攻向那里,将力气用在无法攻破之处,岂非是天大的傻瓜?!如今小丁万般无奈,竟将一刀攻在那里,岂非是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只听得“噗啦啦”地一声,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两人都以为坚不可摧的地方,那个孔雀金甲所护住的地方,竟然裂开一个老大的口子,血雾顿时喷射出来!

“你胆子真大,”小丁目瞪口呆,“你骗了我!你竟敢如此骗我!”

“我没有骗你,”万金吾凄楚地说道,“是有人骗了我。”万金吾瘫倒在地,缓缓扯去脸上的黑纱,他艰难地喘息着,显然比小丁更加感到意外!

“你恨我吗?”万金吾道,“小丁,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要遗臭万年?”

“只怕你还不够资格,”小丁道,“像你这样出卖朋友的人,在我们这个伟大而黑暗的江湖实在是太多了。你没法让所有人都记住你,比你心狠手辣的大有人在。”

“真遗憾!”万金吾苍白的嘴角不时喷出鲜红的血沫,“看起来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你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小丁激动起来,“我也不想知道,就算你们在梦红楼想毒死我,我也并不想知道。就算那时候,我还当你们所有的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希望你们只不过是偶然走错一步而已,可是你们越走越远啦,你们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都杀光,你们想掩盖你们的罪恶的心情也未免太急切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

“闭嘴!”万金吾忽然叫道,“小心后面!”原来万金吾与小丁斗刀时,一直有人就藏在黑幕背后,伺机偷袭小丁。然而不知为什么,那人竟一直没有动手,此时见小丁越说越激动,极可能已疏于防范,便骤然出动!黑幕动处,一道雪亮的寒光早已破空而出,直奔小丁后腰!这件事自是万金吾早就计划好的,却不知为何,事到临头,却又提醒了小丁?

话音未落,小丁已经闪身!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你这个贼!”偷袭的那人叫道,“万金吾,你为什么违背我们的约定,要帮小丁!”

“苏师白,”万金吾道,“对你这种人,还有什么约定可言?”

原来那黑幕背后所藏的人,竟是那个据说在苏家园已经病死的苏师白!

“你这个贼!”苏师白怒道,“坏了老子大事,一刀砍死你!”

“我反正活不长了,”万金吾也骂道,“我要看你们狗咬狗,无论是谁杀死了谁,都算是给我报了仇!苏师白,我的孔雀金甲是不是你偷走的?”

苏师白也不答话,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将万金吾的脑袋砍了下来!在红楼七怪之中,以苏师白武功最弱,然而他此时收拾万金吾,却背对着小丁,似是对小丁不屑一顾。小丁没有动,一则他从不在背后计算别人,二则,此时偷袭也于事无补。

“别来无恙,”苏师白道,“小丁果然是小丁。听说你从不在背后算计别人!”

“就算我想偷袭,”小丁道,“又怎么能奈何你身上的金甲?”

“你果然聪明,”苏师白笑道,“你只是途听道说,竟然也猜测到事情的大致经过,竟然也知道集芳古园这个齐天乐是假的!可是你想没想过,这一切究竟因何而起?”

“我没有。”小丁老老实实说道,“我挖空心思也想不出来。”

“一切都怪你!”苏师白仰天长笑,“知道嘛,小丁,一切都因你而起!你这个自高自大的傻瓜,一个江湖小混混,最多只能算一个臭要饭的,竟不知天高地厚,敢与赵九王爷决斗!”原来当年河间王赵九对决斗没有把握,于是暗中派人找到苏师白,许以黄金白银,以及三省总捕头的官职,让他在酒中下毒。苏师白身在江湖,却也贪恋朱门酒肉之臭。然而正当苏师白与赵九的使者商议行动细节时,万金吾闯了进去。苏师白大吃一惊,然而使苏师白更为吃惊的是,万金吾并未指责苏师白的行径,反而积极地为他们的计划出谋献策!

“知道嘛,”苏师白道,“小丁,他恨你,巴不得你早点死去!”

“他为何如此恨我?”小丁伤神道,“我觉得我并未有丝毫对不起他的地方。”

“你这个讨人嫌的家伙!”苏师白道,“知道嘛,都是因为你太爱出风头啦!”

原来那万金吾平生以刀法自诩,以为普天之下,自己的刀法即使不是第一,也足已是坐三望二,却不料区区一个小丁,刀法便比他高出许多!小丁一场接一场地与人决斗,对手都是他万金吾不敢去惹的硬骨头,每一场决斗,万金吾都希望被杀死的是小丁,然而每一次小丁都幸运地活了下来,并且在江湖中声望日隆。这就使得万金吾更加憎恨小丁。

小丁决斗之后出走,虽然下毒之人不明,大家却也心知肚明,清楚那人就在朋友之中。那齐天乐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深觉不安,便暗中查访起来,不知怎么的,竟在万金吾的书房之内发现一封赵九留下的书信!

“该死的贼,”苏师白恨声道,“这样的大事竟也如此粗心!”齐天乐与万金吾感情甚好,却也容不得此等苟且之事!齐天乐当即挑明事实,提出与万金吾决斗,不过碍于两人的往日情谊,却也不忍心坏了万金吾在江湖中的声名,所以齐天乐并不打算将决斗的原因公之于众。对此万金吾自然无法拒绝,他并不害怕齐天乐,但是他担心自己无缘无故地杀死了齐天乐,对所有人都无法交待,因为他实在找不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于是万金吾找到苏师白,两人商议出一条毒计。他们不但要杀死齐天乐,而且还要夺取齐家的万贯家财!他们买通了长啸和尚成为同谋,长啸和尚是个典型的花和尚,不守清戒,性格犹疑多变,苏师白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他。然而他们没有打算去说动乔不识,因为他们知道乔不识生性耿直,是不可说动的。

万金吾有意选择齐天乐所擅长的暗器决斗,是为了让齐天乐以为他心存愧疚。决斗时,他身着孔雀金甲,故意让齐天乐的雪龙珠击中自己,然后他倒下装死,这样做是为了骗过乔不识。此时苏师白以让乔不识去请赵琼为借口,将他支开。等到乔不识离去,在场的长啸和尚与苏师白都是万金吾的同谋,万金吾才忽然从地上跃起,对正处于悲伤之中的齐天乐痛下杀手!齐天乐猝不及防,顿时着了道儿。得手之后万金吾与齐天乐交换衣裳,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层面膜,粘在齐天乐脸上。赵琼与乔不识先后赶到时,齐天乐与万金吾已然换了身份!不错,赵琼确实是一个好医生,但是他并不精细,乔不识也同样如此!更何况齐万两人从身高体形方面本来就有几分相似,加上齐天乐脸上蒙着万金吾的面膜,加上柳树林幽暗的光线,要想把两人明明白白地分辨出来,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就这样,他们用新的罪行掩盖了旧的罪行,并且成功地窃取了齐家的万贯家财!万金吾为了不让人识破他的阴谋,便将齐家所有的老仆人都打发掉,——当然,他也不能跟江竺君接触!于是就有了种种难以理喻的行径,这一切都可以用负疚之情来自圆其说。

“我们将财产分成三份,”苏师白道,“每人一份,然而……”

“然而什么?”小丁道,“然而万金吾却想独吞齐家的财产不成?”

“不错,”苏师白道,“咱们共同策划了一切,他却变着法子欺骗我们!”万金吾利用身份的便利,隐瞒了齐家财产的数目,只将很少的部分与二人平分。大部分则自己转移隐藏了起来,这一点,苏师白与长啸和尚一时并不知道。三人各得其所,一时间相安无事。然而,苏师白却是一个极精明的人,他暗自在万金吾身边伏下一个内线,渐渐地打听到财产转移的具体地点和真正数目。等到一切都弄清楚之后,苏师白便去找万金吾索要更多的财富,他虽做了三省总捕头,来钱的路数并不少,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是不是?

“他矢口否认,”小丁道,“于是你又心生一计,你告诉长啸和尚说万金吾要杀你们两人灭口,长啸和尚出于恐慌,便邀乔不识前去壮胆,以为这样一来,万金吾就会多少有些顾忌,不敢对他下手,然而他不知道,真正的危险却是来自你!”

“不错,”苏师白嘿嘿一笑,显是十分得意,“‘斩尽杀绝’却也不是浪得虚名!”苏师白趁长啸和尚不备,一刀将其击毙,然后再装成长啸和尚是被“无钱买刀”那一招杀死的一样。这样做,是为了让乔不识生出疑心,重新怀疑起柳林中的那场决斗来!从而给万金吾一个致命的威胁!得到消息的万金吾很快就妥协了,答应分给苏师白更多的财富。

“你的目的达到了。”小丁道,“于是你们俩又勾结在一起,你们现在要一起来对付乔不识了!因为他是一个不肯马虎了事的人,决心把所有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于是你们收买无数的杀手,一次又一次追杀他,为了杀人灭口,为了把你们的罪恶永远掩盖!”

“死拐子,命真硬!”苏师白道,“我们不得不杀了他二十一次才成功!”

然而新的麻烦又来了,乔不识竟找来了小丁!乔不识死了,小丁必然不会罢休,迟早会找上门来,于是两人再度联手,要将小丁除掉!那万金吾的刀法虽然不及小丁,然而仗着有孔雀金甲护体,理当不会失手,那苏师白则躲藏在黑幕之后,伺机偷袭小丁,自然稳操胜券。谁知那所谓的孔雀金甲竟也是假的!

“猜猜看,”苏师白笑道,“那付真的孔雀金甲是怎么穿到我身上的?”

“你不是有内线吗,”小丁道,“只怕那内线多半还是一个女人!她既能打听到万金吾转移的财富所在,要换掉区区一付金甲又有什么难事?若是借我之手将万金吾除掉,你一人独吞齐家偌大的财富,岂不是更妙?”

“你想得真周到,”苏师白道,“好像一切都是你亲眼所见一样,就连我这个‘斩尽杀绝’,也不得不佩服你,只可惜你的聪明用得也到头了……”

“这么样看来,”小丁苦笑道,“我好像已死定了。”

“不错,”苏师白道,“你死定了,从你踏进集芳古园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苏师白的声音和态度中都充满自信,高手相争,自信本来就是种很可怕的武器。小丁脸上的苦笑已看不见了。就在这时,苏师白已经出手。刀光闪动,闪花了小丁的眼睛。多年不见,想不到苏师白的刀法已经精进不少,竟然一出手就用奇诡的招式,几乎全封死了小丁的出路。

更要命的是,苏师白完全不用惧怕小丁,因为他身上有一付坚不可摧的孔雀金甲!

小丁感到快绿阁更狭窄了,他已没有任何闪躲的余地!似乎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死!这世上本就没有不死的人。小丁也是人。今天他是不是真的就要死在这里?苏师白已经占尽上风。然而高手相争,胜负的关键往往只在于最后一击!

小丁似乎是已经不能还手,——因为他还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然而他却并没有放弃,他在等,在等最后的机会做最后一击!因为他知道,一个人无论怎么占尽上风,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对方也迟早必有失招之时!而那时就是他小丁出手的机会!不过就算有那样的机会,也必定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他必须一击必中。

不一会儿,苏师白便已将小丁逼入了角落。就在那时,一柄刀,一柄五寸长短的小刀,闪电般地直刺小丁的后背!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击的速度!小丁前面的出路已被苏师白逼死,只怕他连做梦都想不到真正致命的一击,却是从他背后刺来的!

他怎么能闪避?他能!因为他是小丁。也因为这一刀虽然突兀之极,事实上却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小丁知道这一点,是因为苏师白给他的感觉是太有把握了,而小丁的感觉则是,以苏师白的功夫,就算有金甲在身,不为小丁所败,也决无把握地将小丁捉在手中!小丁还知道,苏师白这个人虽然很聪明,却也不无弱点,因为他太喜欢故技重施,他教万金吾装死,他自己也装死,他自己在幕后偷袭,也未必不会叫别人再施偷袭!

决定小丁生死的关键,就是这短暂一刹那。他牢牢地抓住了这要命的一刹那,突然拧身,整个人都好像已突然收缩。刀光有如飞矢,一发不可收。刀光穿透了小丁的衣裳,却没有穿透他的背!刀光继续前飞,直向迎面而来的苏师白刺将过去。苏师白举刀猛然一格,是的,他不得不格挡,因为这一刀本是要小丁命的,如今却袭向了他的咽喉!

几乎就在这同一瞬间,小丁已经出手。不过他出手只是架开苏师白手上的刀,为了让那柄短刀的飞行不受干扰而已,应该说,这一点并不很难!

苏师白捂住自己的喉咙,好像要将流出的鲜血塞住。金甲也没有能够救他的命。他一辈子都在计算别人,只可惜他忘记了,一个人在计算他人的时候,别人也在计算他!

那偷袭小丁的,正是那个大家都说她长得很甜的唐宛儿。就算此时她仍然在笑,然而那笑却是苦的,又苦又涩。这个样子,不知道大家还会不会仍然说她很甜?

唐宛儿痴痴地笑着,慢慢从苏师白身上拔出短刀。她就是苏师白留在万金吾身边的内线,这个杀人如麻的女人,她一生中最爱的男人,就是苏师白,她为他的足计多谋所折服,她愿意为他做一切。然而现在,她却亲手将他杀死了!

“我们又见面了,”小丁道,“刚才那一招就是你所说的惊鸿一击罢?准头很不错呀!”

“小丁!”唐宛儿道,“你真狠毒!你才是整个江湖最狠毒的人!”

唐宛儿说着,一刀就抹断了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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