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妓女回村(5)

时间:2015-06-12 07:58:16 

5

村子确实不像原来的村子了,比她走时少了许多人气。

她小时候的村子没有现在如此的寂静,村子里总是嘈杂着人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呼儿唤女,争闹吵架还夹杂了更多的鸡狗猪羊牛驴的骚动和下地时的牛车的聒噪。她感到心酸的是这个村子的人,不该早死的人却死了,那些是她熟知的人,能叫上他们的名字还能亲切地喊上他们一句爷奶叔伯姆婶的人。陈二妮问父亲胡老拽怎么还没死呀?父亲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父亲说,胡老拽这号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死不了,他既不下力又不长个疮害个病,跟着他的老黑狗就是死了他也死不了,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陈二妮就不好再问下去了,更不愿让父亲看出来她的心思,看来胡老拽还在一直当着他的村长,当得还挺稳当,从她父亲的话语中她发现父亲这些年对胡老拽也有了许多的反感。有胡老拽在,她的宏伟计划一开始就要面临挑战,她要时刻准备着应对挑战。

这些天她每天都会往地里跑,这块地瞅瞅那块地瞧瞧,她特别喜欢去花生地,老是在花生地里趟来趟去。那些岗岗洼洼坡坡沟沟,那成片的庄稼和庄稼地里扑面而来的带着庄稼气味的风,总会让她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感觉到了这片土地的荒芜和冷漠。地里很少有人影晃动,连牲畜的影子也看不到,偶尔一两声狗叫也显得那样的遥远和悠长。她是很想在地里见到胡老拽的,那怕胡老拽就自己一个人,她也会上前和他打招呼。她还会喊他老拽叔,她说老拽叔你好呀!你还没死呀!八年不见了,身体还挺硬朗?还想要我吗?要我了,走——钻玉米地去。这些天确实没见胡老拽,也没见着胡老拽的老黑狗,八年前她就想对老黑狗说声谢谢它的话,因为她胡老拽差点把它的头砸烂,现在八年都过去了,它依然跟着他,它对胡老拽也太忠诚了。

一次,她突然发现父亲在悄悄地跟踪她,她一扭头父亲便钻进庄稼地里去了,父亲像是在暗中保护他。她对父亲充满了敬意,她不愿破坏了父亲的好意,一如既往地在地里转悠,到了小河边她情不自禁的还要唱上两嗓子,显得高兴和自在。她显得漫不经心漫无目地,父亲终于忍不住了,问她,你老去地里干啥?她说啥也不干就是看看。父亲说有啥好看的,那些土地、庄稼难道不一样了。她说当然不一样了,过一段时间我要让这山岗和坡地都变个样儿。父亲问你不进城了?她说不进!父亲说不进好不进好!父亲喜喜呵呵地忙他去了。父亲一直在用玉米芯花生壳种蘑菇,把掺了菌苗袋子一排排地摆在棚架上,像照顾婴儿一样的精心。

高鹤给她打了几回电话,问她家里情况怎么样?她说好着呢!每天上地转转,天高地阔的心情爽朗极了。高鹤说,我在县城给你找了好几个比较体面点的工作任你挑选,就甭在乡里干了,现在的乡下人都成刁民了,以你的条件在县城干没问题,找个来钱容易的开发项目也没问题,况且,还有我在,土里刨钱不容易。她不愿听他这样讲话,什么乡下人都成刁民了,刁民也是被你们这些当官的给逼出来的,别忘了我一直是个农民!她还想说些更难听的话,后来她把难听的话咽回肚子里去,本来人家是一片好心嘛。高鹤说是是是我说错了,我是不是给你们乡政府打个招呼?她说不用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心里想干的事应该给父亲说说了。

晚饭的时候,陈二妮趋到父亲身边。回家后的日子总是恬静和温馨,父亲虽然沉默寡言却整日乐呵呵的,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压力,特别是她突然回来之后,变了个人似的,总是一脸的快乐。母亲呢,母亲那总是老阴天的脸随着她回来后也雾开云散,她前脚上地走,母亲后脚去串门子了。那门子串得还有点远,串到外村去了。回来后跟父亲嘀嘀咕咕的,还背了她,他们的心思全没放在了她身上,她也不想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反正她有她的计划。

她说爹我这些天有个想法。

她父亲把夹菜的筷子停下来了。他也有感觉,女儿一直在地里跑,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大小总有个事儿。二妮回来后,父亲一直在观察她,父亲觉得现在的女儿变得深沉,心变得大了也安稳了,与八年前的女儿相比有了天壤之别,所以父亲总是不去过多的询问她过去的事情,即使她母亲唠唠叨叨地要多问几句,他也要寻着别的话茬,把话题引开,他不让她的母亲刨根问底的问下去,女儿不愿多说自有女儿心底的隐痛。作为父亲的他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外打拼,八年下来,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肯定遭受了不少磨难,忍受了不少痛苦,女儿现在的表现是历练出来的成熟的表现。

父亲变得极其认真的样子,仿佛要竖起耳朵来倾听,她就有点难为情,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说爹咱把咱村的地全租下来吧!

父亲的乐呵呵的脸色马上起了变化,他把饭碗也放下了,脸由喜色变得铁青。她的心一沉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父亲问她,你这些天在地里转来转去就是这个想法?

她说,是,我总不能回来老闲着。她兴奋地说,我要把咱村的地全收过来,当地主,当土豪!父亲知道地主是怎么回事,但父亲不知道什么是土豪。父亲的睑色更难看了,他甚至不想让女儿再说下去。父亲变个人一样冷笑了一声,父亲从来没这么冷笑过,这是平生一来第一次发现整日乐呵呵的父亲还会发出这样的冷笑。这是对她计划的一种嘲笑和讽刺,她的心一下子巴凉巴凉。

这时候母亲从厨房里过来了,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对女儿变了脸色。她说,你闲着了我可没闲着,我在四处找人给你说媒呢!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个婆家了,出了门我们就啥心也不操你的了。陈二妮听母亲这么说一股酸楚就冲进了喉咙,她再也不想吃饭,看着刚说一句话就突然变了脸色的父亲,又听母亲这样说,简直是要撵她出门。她的心情变得沉重,但她还是想把自己的心事说给父亲听,在这方面只有父亲能帮她。

她说,现在政策不是允许了吗,我回来了就是想在家里大干一场。

父亲问,你说的大干一场是种地吧?咱人老几辈子种地,种出啥名堂了?不还是受穷受累,你出去这么多年,无论你在外是干啥的,总比在窝在这乡下打坷垃强,你要是个打坷垃的,现在能这样光鲜亮堂。噢,父亲是不愿她在农村呆下去的。他觉得无论女儿在城里吃了多少苦,总比在农村打坷垃强,和土坷垃打较道就不是人干的事儿。父亲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他和命挣不过,就要拿女儿的命去挣。陈二妮一出生他就把脱离土地的希望奇托在她身上了,女儿越长越漂亮,他的希望越来越光明。陈二妮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他从未让她上过地,地里活计再忙再累他也没有让他这个娇贵女儿帮过他。那个娇白得如乳汁一样的夜晚,因为他们在一户人家贪恋一场闲事,女儿却变了个样,再也不愿去上学了。女儿这么一走八年,一个人的人生该有多少个八年?现在女儿光鲜鲜的回来了,他断定女儿是永远都不会呆在农村了,那个死老婆子也是为是为女儿瞎操心,到处跑着让人给女儿说媒,到时候女儿说,我回城去了,那个死老婆子就干瞪眼了。所以他整天乐呵呵的,不乐又该怎样呢,太阳日地一天进去,又日地一天出来了,什么人能抗拒得了。当女儿说出她要在家种地时,他一下子就想发火。

这晚,最终她没给父亲谈成话,回家后第一次父女之间有了矛盾。

夜里,高鹤又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在乡下闷不闷,闷了还是来县城散散心吧!明天是周日我去接你。她这时才觉得自己回家也有半个月了,本来并没有感觉有郁闷的时候,现在经高鹤一提醒,自己觉得确实感到郁闷了,这高鹤难道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有先知先觉似的。

她说明天你来接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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