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候,枣阳县城南大街保安团驻地大门旁,新开张一爿小店。人们正惊异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虎狼之地谋财,那店主出现了,是个五六十岁的老汉,生着一双小手,自称名叫苏小手。他在店里支张小床,桌案上放几张膏药,凭着自己的一双小手专门为人舒筋理骨做按摩推拿。
隆冬的一天傍晚,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小店里冷冷清清,苏小手袖着双手跺着脚,正准备关门歇业,突然听到保安团大门口传来喧闹声。苏小手好奇地伸头去看热闹,只见保安团副官马小五凶神恶煞一般,用马鞭劈头盖脑地暴打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那汉子瘸着一条腿躲避着,口中哀声连连。苏小手认识那汉子,是被抓来专替军营打柴烧炭的差役。
打柴汉子被马小五打得伤痕累累,苏小手心里不忍,摇手上前劝阻:“马副官,使不得,打坏了谁给你们打柴烧炭?”马小五停下手,气哼哼地大骂:“这混账东西,伙房等柴烧,团座等炭烤火,他娘的偷懒扭伤了脚!”苏小手俯下身察看,见是扭伤了脚脖,他起身说:“马副官不必气恼,他的脚是扭了筋,待老汉给他按按,贴一帖膏药,明早就健步如飞了,不误打柴烧炭。”
苏小手把打柴汉子扶进屋,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搬只长凳垫在他的伤脚下。只见他端来一盆冰水,双手插入盆中,冻得通红后,搓动双手,那双小手立即青一块、紫一块,骨骼突现怪骨伶仃,如一双厉鬼的手。苏小手把一双怪手捂向打柴汉子肿胀的脚脖,左搓右揉,如此反复数遍后,取过一张膏药撕开,“叭”地贴上,顺手一掌把那只脚推下长凳说:“好了,你起来走两步试试。”打柴汉子半信半疑,慢慢地把脚踩下去,露出一脸惊奇,千恩万谢地走了。
马小五张着嘴,半晌才说:“嗬,老家伙,你一双鬼手这么神奇!”
苏小手洋洋得意:“不然,江湖上的朋友为何叫我‘鬼手神捏’。不过,这舒筋理骨,小菜一碟,老汉更拿手的是推拿按摩呢!”
马小五来了气:“不就是个捏腿捶背的,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说着踢掉鞋子,仰面躺在那张小床上。
苏小手精神抖擞,“刷”地抖开棉被盖在马小五身上.问:“马副官,你是深捏?还是浅按?”
马小五一愣,好奇地说:“老子没吃大猪肉,看过大猪走,倒是见识过大户人家手巧的丫环仆妇捏腿捶背按穴位,还没听说过有深捏浅按。你倒说说怎么个深捏?怎么个浅按?”
苏小手“嘿嘿”一笑,向马小五介绍说:“这推拿按摩,说简单,也确实简单,捏捏捶捶,可真正细做起来,可有讲究了。就说这浅按吧,是为点击穴位,活络筋骨,让人解除疲劳浑身舒散。而深捏么……”苏小手还没说完,马小五就叫:“那就给老子来个深捏吧!”
“好嘞!”苏小手应了一声,跑到床尾,双手伸进棉被中抓住马小五的双脚,拇指紧紧扣在脚心涌泉穴上,接着紧三下,松三下,马小五立即感到如沐春风,神清气爽。突然,苏小手抓住马小五的双脚,用力一抖,骨骼“吱吱”作响,他四肢百骸都酥软了。苏小手翻掌如飞,轻捶慢捏疾点穴位,马小五欲死欲仙……半个时辰后,苏小手扶起马小五。
马小五一脸惬意,话语谦逊了许多:“老头儿,你……真是鬼手神捏!你有这么精绝的手艺,我怎么不知道?”
苏小手点头哈腰地说:“马副官是个大忙人,哪有工夫留意小店?”马小五点点头,掏出几枚铜板扔在床上,“我记住你了,今后还会来的。”苏小手乐不自禁:“欢迎马副官惠顾小店!”
三天后的傍晚,漫天的大雪仍是下个不停。苏小手正要关门,店里闯进来一人,他定睛一看,见是马小五,连忙笑脸相迎把他往床上扶,马小五连连摆手说:“老头儿,上次你给我按捏一回,着实舒服,三天了,我这身上还舒坦着呢!这不,我又给你介绍一个大主顾,只要把他老人家侍候舒服了,大洋有的是。”,
苏小手一回头,一个五大三粗的胖男人,像块门板一样堵住了门。苏小手愣怔一下,连忙打起笑脸迎进来,伸手解扣脱皮袄,把胖男人扶上床,盖上棉被。
苏小手搓搓手,跑到床头,瘦骨伶仃的鬼手伸向男人肉球一样的肥脑袋,正要向脖子扣去,站立一旁的马小五神情剧变,一掌击开苏小手,拔出匣子枪厉声喝问:“你要干什么?”随着喝叫声,门外涌进一群士兵,长短家伙齐齐指向苏小手。
苏小手大惊失色:“怎么了?我……我这是要做按摩呀!”“胡说!你该先捏拿脚掌,怎么去掐脖子?”苏小手舒口气,立即笑嘻嘻地说:“是为这事呀,马副官,老汉说出你别介意,你是侍候人受人差使的劳力者,自然要从脚做起。这位长官就不同了,他是指使人的劳心者,自然要从头做起。”
胖男人欠起身盯了一下苏小手的鬼手,挥手让那群警卫出去,躺下来示意苏小手重新开始。苏小手吸了一口气,十指扣上胖男人头上的穴位,开始推拿按摩起来,胖男人格外舒服,随着苏小手的十指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翻动,根根骨头都松散了,整个人都飘飘然的。一个时辰过后,苏小手才停手。胖男人神情慵懒,从昏昏欲睡中醒来,似是舌头都舒坦得卷了起来,说:“好一个鬼手神捏!”他示意马小五掏钱,穿上皮袄走了。马小五这才收起家伙,扔下两块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