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男见他直认不讳,大惊失色,双手乱摆,喊道:“爸,我不是的,我不是他儿子,我是你的儿子呀。”
佐藤浩二无动于衷。俊男只是他夺取秘方的一枚棋子,计划失败,自也没有瞒他的必要了。他对李春万说:“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儿子。”
俊男眼泪如飞,喊道:“我不是!”
李春万疼心地看看儿子,目光中露出无比失望,一字一顿地说:“不错,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佐藤俊男,你只配做日本人的走狗!上来动手吧。”他自动伸出了双腿。
俊男恼羞成怒,狠狠一脚跺下去,喀嚓一声,他的亲生父亲——李春万的小腿就折了。
佐藤浩二目睹着这场他一手制造的人间惨剧,嘿嘿直乐,“怎么样?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打断腿的滋味好受吧?”
李春万全身颤抖,挣扎着抬起头,“呸”,冲他的肥脸上狠狠啐了一口。
佐藤浩二若无其事地擦擦脸,面无表情地吩咐俊男,“把他的另一条腿也弄断。”俊男却再也下不去手了,他看着脚下的痛苦的老人,突然间良心发现,低声央求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别犟了,把秘方交给我们吧。”
李春万圆睁双眼怒视着他,“我死也不会交给日本人。你要是有种,就动手吧。”
俊男不敢看他的目光,他瞄了一眼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佐藤浩二,别无选择,一闭眼,一脚踹了下去……
五 人间正道
佐藤父子二人惨无人道地行凶的时候,窗外一个人目睹了全过程,这人正是铃木一郎。
看到自己所尊敬的老人受此欺侮,他数次想冲进去制止他们施暴,不过,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没有行动。因为他心里清楚,佐藤浩二虽然只是个军医,可他的军衔远比自己的高,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进去只能自取其辱,于事无补。
等佐藤他们离开后,铃木一郎才冲进屋里。只见老人卧在地上,脸白如纸,气息微弱。两条断腿上草草绑着夹板。铃木一郎明白,必须尽快将他救出去,不然的话,他迟早会被那两个畜生折磨死的。
当天晚上,李春万在看守所内离奇地失踪了。
佐藤浩二得到这个消息后,暴跳如雷,他气急败坏地找到宪兵队长,要求彻底追查是谁放走了他。宪兵队长也看不惯他对一个老人大施淫威,就不以为然地道:“一个濒死的老人而已,又不是重要的反日分子,失踪就失踪了吧。”
佐藤浩二无可奈何。他心又不甘地四处打听消息,却一无所获。
俊男却知道铃木一郎跟李春万之间的密切关系,猜想一定跟铃木一郎有关系。不过,他没把这事告诉佐藤浩二,在他心里,也盼望着李春万尽快消失,因为那样,就不会有人时刻提醒自己的中国人身份。对他来说,秘方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日本人的身份。
五年后,日本战败。
在收复登州的战斗中,佐藤浩二被击毙,佐藤俊男在逃跑的过程中,从高墙上摔下,右大腿摔成粉碎性骨折。可笑的是,据捉到他的八路军战士讲,在抓他的时候,这个日本人嘴里还大喊大叫:别开枪,我是中国人,我叫李继业,我的父亲叫李春万。
第二年的春天,樱花盛开,日本的九州码头,两位白发老人依依惜别。一位是铃木喜,另一位正是李春万。他被铃木一郎救出后,被铃木喜秘密接到了日本。如今,他要回国了。
铃木一郎跟随李春万的一侧,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因为李春万已正式收他为徒,要教他中医中药,这次也一同前往中国。收徒之意是李春万主动提出的,铃木喜提醒道:“李兄,你要想清楚了,一郎可是日本人,这可有违了你们‘传内不传外’的家训呀。”
李春万叹道:“我们祖宗还有一句话:正骨先要正心。儿孙们若心术不正,传给他们又有何用?这次若不是你们仗义相救,我李春万难逃一死,这秘方就此也就随我而去。现在,我想起这事来就后怕,秘方里面凝聚着祖宗们多少心血呀,若是因我而终,我有何面目去见祖宗?经过这么多风雨,我也想明白了,医家的宗旨是救死扶伤、造福众生,这就不应该分内外、你我。所谓的传内不传外,也太小家子气了,并非真正的医家所为。”
数月后,慈仁堂重新开张。
这次开张,跟以往不同的是,慈仁堂的当家之宝“活骨断续膏”不再藏私,对外敞开供应,其他医生也可随意买去为患者正骨疗伤,而且价格极为公道。这样一来,患者不用到慈仁堂治病就能用上疗效神奇的活骨断续膏惠。李春万本来以为,这项举措虽说造福患者,使越来越多的病人受惠,可也会使到慈仁堂治疗的病人减少。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此举令慈仁堂深得民心,声名日隆,许多远处的患者都闻名而来,病人不但没少,反而大大增加了。
另外,李春万还精挑细选了几个品行端正的徒弟,尽心尽力传授那接骨正骨的手法。等到三年期满,徒弟们各自挂牌行医,慈仁堂的分号遍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名扬千里。
这一天,登州慈仁堂门口来了个一条腿的叫花子,口口声声要见李大夫。其时铃木一郎还在慈仁堂学习,他出去一看,惊道,“这不是佐藤俊男吗?”
叫花子昂然说:“我是李继业,不是佐藤俊男!我是堂堂的中国人,慈仁堂的正宗传人!”
原来,战后,佐藤俊男被定为汉奸,从医院里出来后,就被关进了国民党的大牢改造。因为断了一条腿,只关了两年就放出来了。因命运大起大落,他的神经深受刺激,有些神智失常。
李春万出来,看到儿子这副惨样,心中有些不忍,不过,想起当初他的冷酷残暴,毫无人性,就又气愤难平,呵斥道:“畜生,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李继业不敢抬头,低声说:“我只是想回来问个明白,当初你教给我的配方,到底差在哪儿?是缺哪一味药?”
李春万看着他,痛心地说:“其实我给你的配方缺什么药并不重要,你缺的只是这付药的药引子。”
李继业不解,纳闷地问:“药引子?”
李春万大声地说:“对,药引子,那就是一个医者的正心、良心和仁心,而你缺的,就是这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