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袍子,走下公座,叫自己弟兄按下瞿捕头,举起板子一阵乱打,下下着肉。可怜只打得一百下,那瞿老滑便昏死过去。
他的一个兄弟为了给他出气,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频频点头,马上传令:“来啊——拿一盆盐水来,泼在这家伙身上,看他敢不敢违抗?”这盐水沾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谁受得了?瞿老滑痛得喊爹唤娘,连声告饶:“大老爷,饶了小的吧,大老爷限小的三天,一定把强盗抓来。”徐大昭道:“既如此,就宽限你三天,如第三天晚上还不把强盗抓来,照这样打你五百板子!”
瞿捕头挣扎着上前磕了头,由他手下人搀扶着下去了。回到住处,他已是动弹不得,吩咐手下人:“看来这瘟官不会放过我,你们加紧巡逻,遇到可疑之人,随便抓一个来交差就是了。”捕役们领命而去。
这龙岩地方出一种素心兰,香气扑鼻到处驰名,宁洋也出这种兰草。有个土人叫林际涵,世代务农,传到他手里已有千来吊钱,还有二百亩山田,也算是个富家。可他勤快惯了,仍种些兰草挑到城里去卖。
这天他卖完兰草回家,忽见路上有只银酒杯,便拾了起来,一路上拿在手里把玩。不想冲上来几个捕快,一抖索子将他锁了,拉到捕快家里。瞿老滑问:“你是要死,还是要活?”林际涵说:“我好好的一个安分良民,为啥要死?”瞿老滑冷笑一声:“你说你安分?手里的银杯哪里来的?”他老实说:“路上捡来的。”“哼,捡来的?你再给我捡一个去?”“嗯``````嗯``````”他说不清楚了。“将他押到堂上去!”瞿老滑一声断喝,似虎私狼的捕快便把他拉走了。林际涵哪里知道这是捕快设的套,银酒杯是他们存心丢下让人捡的。活该他倒霉!
土人最怕是见官,林际涵再三哀求,求捕快们放过他。那些捕快见他说一口土话,觉得有机可趁,便诓他说:“你是土人,老爷听不懂你的话,你也听不懂老爷的话,若要活命,就看我们的眼色行事。”“是,是。”他唯唯喏喏。
捕快进去禀报:“老爷,强盗我们抓来了。”徐大昭忙令升堂。捕快便将林际涵牵上堂。徐大人问:“柴家的那桩劫案是你做的?”林际涵果然听不懂。捕快便诓他:“大老爷问你是不是姓林?”他忙点点头。“你拿了他多少金子?”他仍听不懂。捕快又诓他:“大老爷问你一天吃几顿饭?”他竖起三个手指头。徐大人想他承认三十两,和柴家的报失相符,分明是他作的案!便喝令:“将他收监!”到了后堂,让梁家人来认赃。梁家人一看那只银杯,认定是他家之物,徐大昭更是深信不疑。他哪里知道,这是捕快从劫匪小七星子处拿来的,自然是脏物!
柴家求徐县令继续追脏,徐大昭不敢违拗,因柴家有点势力,连抚台也拜会过。他和老夫子商量,老夫子教他:“必要对盗犯审讯,要他招出脏物出处,到底卖给了谁?”徐大昭得了主意,便坐堂,把林犯提了出来。这回捕快不在,换了个快班传话,他把大老爷的原话传达给林际涵。林际涵哪里肯认?大呼“冤枉!”
徐大人可没耐心听他诉说,一声“用刑!”于是上夹棍,跪链子,闹了一阵。林际涵昏晕过去几次,无奈只得屈打成招,说是卖了七百吊钱,存在了钱庄。
林际涵带他们去钱庄。钱庄老板见衙役拖着林际涵,锒铛锁镣而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衙役作势道:“你好大胆,竟做他的窝家,快把赃银交出来!”老板战战兢兢:“小店並没存下脏银,是他卖粮和香草赚的钱存在小店,取利息的。”“一共多少?”“一千吊。”“统统交出来!”“是,是。”老板忙换伙计搬钱出来。
衙役回去交差,徐大昭把七百吊钱给梁绅送去,还有三百吊进了自己腰包。他又要林际涵招出同伙,林际涵打怕了,只得胡乱编造几个名字,都是缉捕不到的。徐大昭将他打入死牢。
林际涵在狱中天天啼哭,几次要自尽,皆因手脚被困无法动弹。旁边两个罪犯被他哭得烦心,劝他说:“你再哭也救不了命!你以为只你一个人冤枉?告诉你——我们这些也是被冤枉的!在堂上不容你申辨,不是上夹棍,就是跪链子,我们可没有练就钢筋铁骨,说我杀皇帝也得认。”听他这么说,林际涵止住了悲声,长叹一声像死人般躺下:“唉——可怜我尚未娶妻,林家被我断了香火也!”
林际涵处斩那天,看的人无不伤心落泪,都说他是屈死的冤鬼。后来此事被
人上书抚台,派人复查,林际涵果然冤枉!抚台盛怒,将徐大昭革职。徐大昭灰溜溜地回了山东老家,仍重操旧业做他的强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