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峰一簇,侧身避开她的掌风:“何需苦苦相迫?”
“做我大辽的驸马,不比一个小小的知县强上千百倍?”
“陆某既为大宋子民,则终这一生便只对我大宋的圣上效力折腰。”
“你莫要不识好歹!”
“陆某确是愚钝不堪,不值公主费心。”
一个掌势如风步步紧逼,一个后退闪躲只守不攻,说话间,两人已在这不大的会客室内过了十余招。
耶律平又羞又恼动了真怒,一味欺身上前招招泼辣刁钻。
陆子期则生怕惊动了院内两方的护卫,万一弄出什么误会来定然难以收拾。大宋的知县和辽邦的公主在大宋境内的某个县衙内打了起来……
于是,便只得尽量将缠斗地点控制在屋子中心的小块空地内,还要小心不可接近被耶律平坚持给关紧了的门窗,以免被外面之人看见室内的人影晃动。更要提防着不能碰到桌椅板凳,以免‘乒乓’作响的声音传了出去。
要命的是,这位盛怒之下的公主眼下摆明了是不管不顾只为了要出自己的一口恶气。身为向来尚武的辽国公主,她的武功即便还并不算入流,但凭着一股生而具有的凌厉气势倒也不容小觑。
而最最重要的是,他陆子期的拳脚功夫当真稀松平常得紧。虽说陆家子弟要求自幼文武兼修,所以多少有些根基,这几年霍楠偶尔兴起时也会指点一二。然而,毕竟志不在此常常疏于练习,对付寻常人或可占个上风,一碰到真正的练家子就要露怯了。何况,还要同时分心注意着那么多的东西,再这么下去,恐怕很快便要左支右绌显败态。
心中暗暗苦笑,早知这位兴平公主会如此彪悍竟一言不合就要动手,那便怎么着也不会选择用这种不留情面的话语方式以图绝了她的念想。真是失策……
这么一比较,遥遥的脾气虽然大了点儿,好歹也只是动动口而已,算得上是温柔的了。
温柔……果然是有比较才能有鉴别啊……
他蓦地眉心打开唇角挑了个若隐若现的弧度,看得耶律平不由得一个愣怔,动作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停顿。
陆子期看准机会不退反进,一举擒住其手腕扣住其脉门,低低一声:“得罪。”旋即放开,拱手做了个揖。
如此一来,耶律平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只恨恨地站在那儿喘粗气。
“公主,适才是陆某不恭多有冒犯,先行请罪。不过,你我皆心知肚明,公主的心思绝无实现的可能。陆某只是一介小小的知县,无论如何都没有高攀的资格。”
“我说你有,你就有!”
“兴平公主是何等样的身份,何等样的见识,这话,是在跟陆某说笑了。”
“你既然知道我在大辽的地位,就不该怀疑我的话!”
“正因为陆某知道,所以,才会如此清醒。”
“你……是不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没有。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要待确切的结果出来之后,才能明白的。”
耶律平再度紧紧地握了握拳,微微仰首注视着陆子期平静而坦然的神情:“那么如果,我不是兴平公主,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夫君?”
“不可能有这种如果。”
“怎么不可能?为了你,我甘愿放弃这个公主的身份,只做你的妻子!”
她的身量高挑,仅比陆子期矮半个头左右,垂眼便能看进她淡褐色的眸子,那里闪烁着炫目的光芒,亮得让人不敢逼视。换下汉人装束,身着辽人骑服的她,越显得其面容姣好英姿飒爽。这样的女子,即便只是往那儿随随便便一站,就自然而然是万众瞩目的核心。更何况,还有着如此显赫尊荣的身份。
眼下,她竟甘愿放弃一切,坦白说,乍闻之下,没有一点感动是不可能的。
然则,当今辽王刚刚继位年仅十五岁,怕是多少还要借助这个姐姐的影响力才能将王位坐得更稳当些。
即便多强烈的个人意志,在面临家国天下这样的大局时,除了退让,无路可走。
而对向来惯于呼风唤雨的她来说,陆子期三个字究竟是男女之情占得成分大,还是因为得不到于是乎便越是想要征服的成分大,实在是很难说。
“陆某何德何能得公主如此厚爱……”
“不用跟我说这些废话!我只问你,答不答应?!”
暗叹一口气,负手而立:“陆某家中已然有妻,倘若公主不是公主,那么,依我大宋律例,便只有做妾室。等同于为奴为婢,永无半点自由,更无半分尊严。如此,你可依然愿意么?”
“我……”
“如果你愿意,那么,念在你对陆某情深若此,陆某也愿为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即便宋辽两国因此而大兴兵戈,破了这么多年来之不易的太平,亦在所不惜。大不了挂印离去,携你远遁山林。再大不了,舍了一颗大好头颅,与你黄泉再会!怎样?”
一番话,字字铿锵,句句有力,却,令耶律平一直冷到了骨子里。
踉跄后退半步:“怎样?你问我怎样?你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又还能怎样?”深吸一口气,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我何尝不知自己的身份背后是什么样的权利纠葛,但我就是不愿沦为政治的牺牲品!我的男人,要由我自己来挑。而你,就是我挑中的那个。冬青,你记住,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放弃你的!”
————————————————————
————————————————————
门开,火红的身影奔出,院中随即响起一阵脚步声,片刻后归于平静。
少顷,一个敦实汉子快步而入:“陆大人,他们都走了。”
“刑捕头,速速调拨一些身手好的,且为人机灵的兄弟,易装暗中保护兴平公主一行。但凡有何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是!”稍稍犹豫一下:“这个兴平公主一路跟着大人来到咱们县,到底想要干什么?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刑捕头你多虑了。他们只是外出狩猎时误入本县地界,于是就顺便游玩几日。反正来者皆是客,我们聊尽地主之谊也便罢了。”
“老邢明白!”
门关,留下一室的寂静。
陆子期揉揉左肩被牵动的伤处,又捏了捏眉心,心中泛起一股疲惫。
宋辽近年来虽然暂歇兵戈,然而多年的积怨岂是这么容易便能消解的?百姓就算善良淳朴,不至于对无辜辽人乱泄仇怨,但也难免会有心怀叵测之人会借机扰出什么事端来。
如今两国皆是新皇继位,主少国疑,各方面的变数都太大,稍有不慎,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遑论,西边尚有日渐强大的党项在一旁虎视眈眈。
本打算靠着决绝的言语相激,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兴平公主一怒返国,从而断了所有意外发生的可能性。未曾想,她竟会这般的执着。
这样下去,又要如何收场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宋朝的妾室地位真的是很低滴~等同于一件物品……
另:
话说本文明天即将入V,这是妖怪我在这里的第一次入V,各位亲亲,还是那句话,能不走的就……表走了哈~T>
明天按照老规矩,入V首日三更!早上九点,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准点更新!
太阳的,这究竟是哪个犊子定下的规矩啊啊啊啊啊啊……仰天长啸癫狂爬走~
第三十五章 >
妖怪有话说:
吐血,这章本来说是来不及设定就还是公众免费章节的,结果又被直接设置成V章了~看过的亲们千万表重复买了啊啊啊啊~
接下来的两章,一个是三点一刻,一个是三点半,准点发布!
没有按照预计时间发布,让各位亲等候了的话,妖怪自PIA去鸟~
另,貌似有什么根据评论送分的制度,我还没有研究透,8过,如果有亲感兴趣的话,可以尽情地发长评,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哈~我会毫不吝惜送分滴!
————————————————————
————————————————————
宋小花一手拿着给陆子期抓的药,一手拿着给陆凌和自己买的糕点,嘴里哼着刚学会的当地民间小调,晃晃悠悠地走在大街上,不时跟向自己热情打招呼的人们笑哈哈地大声回应着。
雨虽然停了,但天依然阴沉沉的,伴着阵阵寒风让人难免会不由生出几分压抑来,但宋小花的心情却是阳光灿烂好到爆。这全部都要归功于她身上穿的这件簇新夹棉小薄袄,纯种的温暖牌,防冷防热防雷劈……
陆子期既然能把这样的事情一直记挂在心里并付诸于行动,如此知冷知热就说明心中已经有了她宋小花。那么,又何需再去计较其对亡妻的思念呢?
正所谓长情的男人才是好男人,穿越过来能碰到了这么一个稀世大宝贝,绝对是贼老天脑袋被驴踢的后果,可要全心全意地看牢了守住了,要拿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呵护心肝肝肉蛋蛋一样的博大胸怀来对待才行……怎么弄得有点像老妈待儿子似的……噗……
正当宋小花这么一边想一边囧,一边囧一边乐着刚刚晃出闹市之际,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左手边传来,下意识赶紧往路边让了让,还没站稳,耳边就传来几声惊呼,紧接着眼前但见一个大黑影猛地压了过来,心中一慌,脚下一软,干净利落地摔了个‘大屁墩’,旋即脸上微微一刺痛,很像是中学打架时被扫帚迎面拍了个正着的那种感觉……
再然后,她便被人七手八脚给扶了起来,晕头转向什么状况都没搞明白只余耳中嘈杂一片:‘陆夫人没事吧?’‘陆夫人有没有被摔伤?’‘陆夫人有没有被撞到?’‘陆夫人……’‘陆夫人……’嗡~~
“刚刚那些人是谁?怎的如此张狂?”
“看装扮应该是辽人。”
“哦,我想起来了!当先那个好像就是昨天跟在陆大人身边的女子!”
“就是她骑的那匹马撞了陆夫人!”
“不是说,那女子是辽国的什么公主吗?”
“对对对,我也这么听说了!切,干嘛不在他们辽国作威作福,好端端的要跑到我们大宋来耀武扬威?!”
“就是!所以我说,辽国上下没一个好东西!”
“没错,辽狗!”
“…………”
辽人?公主?我靠!
宋小花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那个大黑影是马,而扫到自己脸的是马尾,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的公主。
个死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喵了个咪的!要是破了老娘的相,毁了老娘的容,老娘不把你眼睛戳瞎牙齿拔光手脚打断老娘就不姓宋!呃……好像本来也的确不姓宋……不管了,总之不弄得连你妈都不认识你,老娘就撞墙自裁以谢天下!善了个哉的!
宋小花揉着摔成了八瓣的屁股摸着火辣辣的脸,肚子里的脏话翻腾得那叫一个波涛汹涌。
“陆夫人,你的东西。还好包得结实,没有被摔散。”
旁边早有人把那两包一撞之下飞出老远的纸包拿来给她,药材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那几块点心定然已经碎成了渣。
宋小花暂时没空去搭理这些,刚想抓着一个人问问自己的脸有没有破,便闻马蹄声又响了起来。
转眼,一马长嘶人立,恰好稳稳停在了她的面前。
策马之人,火红劲装,长发及腰,帽饰华贵,环佩叮当。
稍稍前倾,一手执缰一手抚马,微侧了目,斜睨过来,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倨傲几分不屑几分嘲讽:“原来是妹妹你啊,刚刚没看到,怎么样,没伤着吧?”
耶律平那大约一米七的个头早已让原本可与其一较高下现如今却只能仰视的宋小花瞧着很是不爽,这会儿骑在马上越显居高临下之势,就算仰断了脖子都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