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1年在列车车窗外观察着我们,似乎见怪不怪的样子。这里一点也不像是红色按钮会将我们带去的危险地方。我们停下的地方仍然在列车停车场内,不过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干净得多。这里的列车都漆着明艳的色彩,一根根铁轨锃光明亮,列车员们忙碌地来回奔忙着。
“这是什么地方,虚幻世界吗?”我问,心中原有的愤世嫉俗情绪完全消失无踪了。
“说真的,兄弟,”安迪说道,“这个未来就像20世纪50年代那么差劲,我们还是返回吧,再试试其他红色按钮,也许能将我们带往许多不同的未来呢。”
安迪结合了自己的想象得出这个推论,他觉得自己的推断合情合理。
“我们还是再四下里看看吧,”我建议道,倒也不怎么反对他那个像50年代未来的说法。
“不行啊。垃圾车打开再关上,我们此行就到此结束了,不是吗?”安迪一点也不灵活,就知道死抠那些规章制度。
“垃圾车根本就还没打开过,”我说,“再说,你看那黄灯闪得更急了,我们还无法确定它是否在这里发现了它需要的什么东西。”实际上,我对时空列车的理论和实践并不怎么懂,我也压根就不知道时空列车是否会有什么需要。我只是有些好奇,想在这里逛逛,看看那些闪亮的列车,还有快乐忙碌着的人们。
“好吧。”安迪说。
这里的车站看起来就像一座小小的城堡,透过正面的玻璃门,我们看到一家小小的咖啡店,里面有几张大理石棋桌,围着许多下棋的人,柜台后站着十几个人。时空列车上的垃圾发出的臭气就像大蟒蛇样环绕着我们,但那些人向我们这边看过来时,却不见有人做出用鼻子嗅闻的动作来。
“我不知道在这个时空里,我们是不是仍然在干这个活?”安迪问道,“我的意思是说,未来的我们随时会出现在这里,你说会不会?”
“这会儿我们也许正被列入失踪者名单里。你想,我们现在是在时空列车上,还没有返回。”
“哦,是的,你说得没错。嗯?嗨,彼得,你确定我们真的暂时消失了吗?”
我压下了继续和他斗嘴的冲动,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呢?”
“哦,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正好看见你从后门进了咖啡店,当然是比现在年龄更大一些的你。”
我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我看见了“我”自己正在向咖啡馆的柜台前走去。
未来的我留了个让我对“他”很不满意的发式,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向“他”敬礼致意,年长的我回以敬礼。两个小女孩,一个大约9岁,一个大约11岁,向“他”迎了过来,一个女子紧跟在小女孩后面,也走到年长一些的我跟前,双臂揽着“他”的腰,我认出来了她是谁。
“天哪,”我叫了起来,双眼湿润起来,“她是卡里·特伦布尔。”
高中毕业后我就一直没再见到过卡里,在一次不欢而散的会面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后来发生了什么?经过这么多年后,她怎么会再次进入我的生活?
“兄弟,”安迪说,“我现在全明白了,按钮上的红色代表的意思是:‘不惜冒险去见未来妻子。”’
“你给我闭嘴,你个傻瓜。”我没好气道。
安迪看了看我,没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咖啡店里面,显然有些生气,我也拉不下脸来道歉,有时他的态度比我还恶劣呢,我给自己找了这么个不道歉的理由。再说了,他不至于连这么一句话都受不了吧。
“我一直没看到未来的我。”他说。他冷静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原来的安迪。
“你会出现的。”我对他说。
“我们进去看看,他们这里也有甜糕卖,至少我看那些就是甜糕。”他又变回了原来的安迪。
我的心里有种本能的抗拒,但安迪已经走到了小店门口。当他的手刚一触碰到门把手,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古怪起来,就像一幅超现实的动画片,在安迪想要转动把手之前我赶忙把他拉了回来。
“安迪,我不能进去。”
“那好,我给你带点吃的出来,你想要什么样的点心,嗯,那个三角形样的,四边形的,还是椭圆形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个身穿制服的人从门里出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我们的身体穿过。我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这是两个不同的时空,这个世界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这个梦在你的眼底下,渐渐化为一个个红色的泡沫,你越是想紧紧抓住它,它消失得越快。
我们又回到了2081年的停车场里,很安全,也很真实,时空列车还停在它应该待着的地方。
“见鬼,怎么回事?”安迪奇怪道,“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到列车上!怎么会回来的呢?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全息影像还是什么的?”
我无奈地耸耸肩,“也许刚才那些只是一种预览,那红色按钮并不能真正跨越时空。”
“怎么可能!我的手都已经碰到了门把手,记得吗?那是一种很真实的感觉,真的。”
“随你怎么说。”我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事,也许内心深处还是无法释怀——我无法让自己不去想卡里,不去想孩子们——而如果我真的放不下的话,我就会拼命地想要实现这个愿望,结果反倒有可能阻止它成为现实。该死!也许我所做的已经改变了历史。
“我们正在进入时空岔道,”我说,“至少我们仍然在测试那个黄色的指示灯。”
我向着列车走去,安迪盯着列车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跟在我的后面。
你一定猜得到,下一个红色按钮还是将我们带到了公元2101年,只是眼前与其说是一个列车车站,不如说是一个太空港,与其说是一个太空港,不如说是一个比凡尔纳科幻小说更科幻的地方。
整整几分钟时间,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不比智能汽车更大的飞船,它们像是漫天飞蝗,又像是满天繁星,在天空中来来往往,闪闪烁烁,飞船后面留下一道道浅黄色的水汽尾迹。安迪沉默着,我知道,他是震惊多于兴奋,毕竟这是难得一见的奇异景象。
“这么说,每一个红色按钮都预示着一个不同的、可能的未来。”我轻声低语道。
“也许吧。红色按钮将我们带到未来,危险倒不见得,只是一个比一个怪异,我们也许还有乘飞船邀游一番的机会吧,兄弟。”
“趁这个世界还没有消失之前,尽量多欣赏欣赏眼前的一切吧。”我说。我很清楚,虽然眼前的景象令人迷醉,但它也可能随时会消失。好奇之下,我扫视着眼前来往的人群,看是否能看到未来的我。5分钟后,一颗闪亮的小星星从天而降,在大约76米之外停了下来,原来是一架小型飞船,飞船驾驶员从里面跃出,打开面罩,那人竟然是我!未来的我向着远处的什么人挥着手,我转过身去,又看见了卡里·特伦布尔,就像那些老套电视剧里最后皆大欢喜结局的场景一样,她飞奔到未来的我的怀里,身后跟着两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长得很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