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哇——,”安迪揶揄着我,“彼得,到哪你都有个甜蜜的家,是吧,兄弟。”
他的声音让我有些担心,他为我感到高兴,却掩饰不了他淡淡的忧伤。
“你没事吧?”我问。
“没事,兄弟。只是我也不知道,在这些未来里我都没看到过我自己。”
“在这些未来里,你今天大概正好有病请假没出来,”我尽量开导着他,“你经常感冒的。”
“我是认真的,一定发生了什么,这个时空里已经没有我了。”他说。我又一次觉得安迪变得让我觉得很陌生。
“你说的也许没错,”我一边应着,一边看着未来的“我”抱起女儿,让女儿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一个小男孩抱住“我”的腿不放,父爱就像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我闭上眼睛,害怕自己会立即爱上卡里和这些孩子们。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温馨得让人受不了。”安迪说。
“难道你害怕的是这样的未来?而不是充满危险的未来?”我奇怪道。
“哦,是又怎么样?”
我大着胆子睁开双眼。我未来的女儿向我这个方向转过头来,我们目光相接,那是一对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我还没来得及向她绽放笑容,她就和周围的世界一起,变成了由一个个泡沫组成的一片红色。红色渐渐消散,我们又回到了车站停车场里。
下一个红色按钮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太阳能供电的太空港,周围是一座城市,还有一个游乐场。我又看见了未来的我和卡里·特伦布尔,手挽着手,在透明玻璃的升降机中,带着两个大约一岁左右的双胞胎男孩。
再下一个红色按钮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室内体育馆,红队与蓝队正在进行一场紧张的飞盘投掷赛。红队输了,然后两队队员互相握手。卡里和未来的我都坐在第一排,兴奋地欢呼着。隔开几个位置的地方,我看见了那个流浪汉杰克正在鼓掌,这个时空里的杰克胡子刮得千干净净的,手也不再颤抖,两只眼睛的瞳孔看上去颜色也很正常,丝毫也看不出被超离子污染的痕迹。
我心神大震,就像一阵旋风突然向我袭来。
“安迪。”我手指着杰克道。
“哦,兄弟,我看见他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安迪说着随便拍了拍某个人的肩膀,于是这个未来世界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了,我们又被送了回去。
我们查看了一下控制面板,除了一个按钮,所有的按钮都是红色的,但我敢发誓,之前至少有两个按钮是绿色的,也许是三个,但我不能确定。
“从我遇见杰克的那一天起,他就被超离子严重污染了。”安迪说道。
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充斥着全身,我什么话也不想说,但我知道,安迪说得没错。
在我干这一行之前,杰克已经因污染得病好几年了,除了腿还能走路,手还能捧着一个破杯子接受别人的施舍外,他失去了对身体的大部分控制能力,他一直抱怨是那些污染物让他得病的,事实上两年前他就死了。
“这些红色按钮带我们去的实际上是一种‘反未来’,与真实未来正好相反的未来,是吗?”安迪问道,“就是不可能发生的未来。”
“也不全对,”我说,“我觉得,它们有可能会发生一次,但不会再次发生。我们向未来倾倒的垃圾越多,就有更多的按钮变成红色。比它更好的时空列车可通往五十个、一百个甚至一千个可能的未来,它们中的大多数现在可能都变成了红色。”
我知道这只是我的推测,真正能够对这时间机器做出解释的人已被解雇了,而且再也没有人能与他联系上。我想起母亲曾经说的,如果我们不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那我们就会受到诅咒,受到惩罚。
“真是见鬼,”安迪说,“那些红色按钮进入的未来都是无废物污染的,他们的垃圾都弄哪儿去了,重新返回食物中,弄回家里去,还是怎么着的?”
我点点头。只有绿色的按钮才代表真正的未来,我们所有的垃圾废物,我们造成的所有后果,就像披着黑色斗篷、带着有毒镰刀的死神,在未来等待着我们。
“也许你仍然活在绿色按钮的未来。”我说。
“去它的吧,”他说,“至少你生活在其他美好的未来,我不想只是为了挣钱而生活在充满了垃圾废物的未来。我们得想办法阻止这一切,彼得。”
“要是我们能够阻止的话。事实上,我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光说有什么用,我们得想办法,找到真正科学的办法。彼得,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凝视着闪光的黄色指示灯,思索,努力地思索,黄色代表警示,但并不一定代表毁灭。
我叹了口气,手指放在绿色按钮上,努力让自己保持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健康心态。在向未来倾倒了多年的垃圾之后,我开始沉醉于希望中。
“你要知道,即使我们追踪到所有被倾倒的垃圾,如何处理它们也是一个问题。”
“当然,兄弟。”
“系好安全带。”我说。
“系好了。”
我按下绿色按钮,这一次,列车剧烈地震动颤抖起来,就像公园里的碰碰车一样。红色、黄色和绿色的按钮在我们眼前模糊成一片多彩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