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蛊事(3)

时间:2015-03-17 16:13:29 

外婆还告诉我,这金蚕蛊是活的,要是我一年之内降服不了它,必死无疑——“你要是没有享受金蚕蛊的命,就下来和我做伴吧。”除了金蚕蛊,外婆还给我留下了一本书,叫做《镇压山峦十二法门》这样一本手抄本的破书。

第二回

蛊毒发作 需觅良方

由于是繁体字,又是手抄,半文半白,而且还缺章少页,读起来十分费解。

办完丧事的第三天,我打点行囊准备返回东莞,母亲留我在家再等两天。

“为什么?”我问她,母亲告诉我,明天就是初一,看看我外婆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母亲愁眉苦脸地说:“她对家人从来不说假话的。唉,她以前准备让我来接班的,但是我怕虫,就是不肯。后来,她也就没有再提了。怎么就拉到你了呢?唉,早知道,不要叫你回来了。”我笑话母亲大惊小怪,不过,却并没有在意,答应在家呆几天。

第二天,我从一个发小家里吃酒回来,夜已深,但是母亲却并没有睡觉。她和我父亲都坐在堂屋里,神情严肃地陪我等待十二点钟的到来。

我发现家里堂屋门梁上多了两捆红布、几把艾蒿草,木头门槛旁边有一些细碎的小米,东一坨,西一坨,不成规律。见他们心情沉重,我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舒服来,母亲见我仍然不信,跟我讲起一些往事:

苗族分生苗和熟苗,生苗是与世隔绝的苗人,而熟苗则是被汉化的,混居,不住寨子,不祭祀,不过苗节,甚至不会说苗话。外婆住了一辈子的敦寨,早年间就是个生苗寨子。里面以前的时候,族长的权威比天还大。而族长唯一怕的,就是我外婆。我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很多人馋,后来不知道遇到什么变故,就跟了深山苗寨子里面的神婆学习巫术。

苗寨的“神婆”,只是一个称呼,有男有女,而我外婆跟的那个神婆,是个男的。

苗人善养蛊,尤其是十万大山这边的苗人。早年间大山没有开发,人迹罕至,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毒物漫山遍野,见多了就慢慢了解毒性了。我外婆的师父就是个养蛊高手。在解放前的时候,甚至在整个湘西一带颇有威名。可是他后来死了,死在一个山窝窝里没人管,尸体的肠子被野狗拉得有五米长,上面全部是白花花的蛆虫。

后来,我外婆就成了苗寨的神婆。

年的时候湘西闹土匪,有个湘西的土匪头子路过敦寨,看上了寨子里的一个姑娘,想强抢。后来,苗寨里面的蛮子太多了,个个都不怕死,于是就征了些粮走。外婆只是朝他们叨咕了几句,没有再说什么。后来镇子上解放军的联络员告诉寨子的人,这股盘踞在青山界的土匪包括头子在内的十八个人,全部毙命,死于恶疾,尸体涌出数百只虫来,火化后心肝还在,呈蜂窝状。

母亲断断续续地跟我讲起许多关于外婆的陈年往事。这些有的是听老实的外公说的,有的是听寨子里老人说的,我才知道原来一直被我看成是封建迷信的外婆,年轻的时候还有这么风光的事情。一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行政下乡,寨子与外界联络渐渐多了,外婆才开始淡出了外人的视野,在苗寨里祭祀、拜神、看病、算命,了度残生。

“你去打工的时候,我们都拦,结果你外婆帮你看了下香,她说你良如玉石需磨难,说让你去外面的世界受点苦,对以后的人生有帮助。所以说,你现在这样子,还是要感谢你外婆的。”

这时候,堂屋的电子钟突然走到了十二点,铛铛铛响起声音来。

母亲突然停下来没讲话,和父亲一起恐惧地看着我。

我被看得疑惑,将视线投向了堂屋神龛旁的玻璃装饰。只见镜子里的我脸色枯败如金箔,黄得吓人,一道一道的黑纹在额头上游走。我瞪着眼睛看,一阵剧烈的绞痛从腹部左侧就升了起来,一波又一波地不停歇,汹涌如潮水……我看着母亲好像跟我说些什么,但是耳朵却什么都听不到,然后感觉世界都毁灭了——然而我偏偏没有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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