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山东,聂生便认出孙家守门的正是前次梦中所见的老仆人,出来迎接的,也正是初次来北京时路途中碰到的那个打猎的少年,他好像又进入了梦境一样,鼓乐声声,礼仪隆重,新房中铺设华丽,全像是梦中曾见到的景象。夜深了,贺喜的客人纷纷告辞。新娘卸了妆,斜靠在床上。聂生一看她的相貌,跟梦中的一样,几天以后,聂生偶然与孙家公子谈起去年曾碰到的事,少年恍然大悟,不禁拍手笑着说:“我这几天也正疑惑,今天才算明白了。我本来感到天下没有这么相像的人,只是记不清曾经在那里见过你一面。”话说明白,两人更是亲密。
聂生所娶新人,正是少年的姐姐,是他的座师的宠妾詹氏所生。她的容貌美丽,才华超群,众姐妹中推为第一。她所写的闺中咏物诗等,传诵一时,还未成年时就刻印了诗集。人们常常称有才华的女子为“不栉进士”,她早就被人这么称呼了。
有一天晚上,他妻子偶然搜检绣花箱,找出还没有绣完的一块绣花布。聂生一见很熟悉,便阿怎么没绣完。
妻子回答说:“当时因为疲倦了,没有绣完,以后放在箱里忘记了。”
聂生于是讲了梦中曾看见她绣花的怪事。
妻子说:“你说这话,我也好像从梦中醒来了。去年,我因为与二姐打赌,比赛谁绣花绣得快,便深夜挑灯刺绣,决心要完成。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有个陌生男子进来了。我急忙呼喊丫头翠儿。那男子也犹犹豫豫的站住了,并不敢近身,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等到翠儿来,看见我正趴在桌上熟睡,喊了好几声,我才惊醒。我当时疑心是遇到了鬼,也不敢说出去,如今依你梦中所见猜想,大概是你的生魂真的曾经来过我这里吗?我还因为这件事病了一场,几天后才好。从此以后,也不敢深夜一个人独坐了。”
聂生因为自己两次做梦都应验了,今日与这女子结为夫妻,也是由梦神撮合的,于是供上梦神的牌位,早晚梦香焚香礼拜,希望在梦中能与前妻再次相会。
不久,聂生以翰林院学士为主考官,去选拔人才,所录取的都是有名的文士,一时间,贫寒有才学的文士扬眉吐气。后来,他又当了督学使者,三年任满,升为监察御史。因为多次指陈朝政的得失,被权贵忌恨,外放巡抚莱青道,其实是疏远他。但他任内颇有政绩,声誉好,不久又奉调进京。
一日,路过芦沟桥,聂生身体不舒服,便暂时住在旅店,请来医生诊断,误诊为体内虚弱,服进人参、获荃。聂生朦朦胧胧睡去,见守门人拿了名帖进来说:“有贵客求见。”聂生看了,上面写的是“蓬莱第三岛仙子青琴”,他惊奇极了,不知是什么人,只得命人请进来。
来人衣裳飘风,鬓发如云,举动轻盈,容貌如花,肌肤雪白,美丽无比。聂生问她是什么人,她答道:“我本是你的旧相识,竟然不认识了吗?按你的寿命,你只能活到今天,马上要重返仙班。只因你审过一桩案子有误,所以还要在人间待三十年,你的亲人不久就要逝世,仍回仙宫。我可怜你在世间没有伴侣,因此向婚姻使者请求,让她延长寿命,暂时不回仙宫,好与你白头到老。望你努力做好事,上辅明君,下安百姓。我走了。”
聂生猛然惊醒,连连叫道:“奇怪!奇怪!”手下仆从端药进来,聂生正准备喝,忽然像有什么人,一下子把药碗打落,跌得粉碎。聂生知道此事奇异,命人另请医生医治,医生来一看,诊断为外感风寒,索取前面医生的药方一看,说绝对不能用。于是另外开出药方,只叫了一服药,他就完全好了。聂生很快就辞官归家,游览名山胜水,悠闲自在的过日子。他与妻子白头相守,活到很大年纪才去世。有知道聂生事的人,便把芦沟桥称为“三梦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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