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多,我正一个人驱车在郊外游荡。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这骤响的铃声韧性十足。我接起电话,对面传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女声。“你是某某吗?猜猜我是谁?”
她执着地让我猜,直到我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小名:五丫头。听到这个名字,我眼前立即浮现出一个画面:夕阳下,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翘起的发辫在晚风中飞扬,她将手中的小皮鞭用力一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
记忆中的小姑娘,是我多年来一直思念的表姐,如今却怎么也无法和这个瓮声瓮气的女声联系起来。
1
五丫头是我三姨家的表姐,比我大三个月。在我五岁到十一岁的时候,母亲每年都会在寒暑假时,将我从居住的小城,千里迢迢地送到三姨家住上一个多月,说是为了锻炼我的自理能力。
从我懂事起,就没见过三姨。她在生了六个女孩之后,终于如愿得了个男孩,结果孩子生下来当天,三十八岁的她也因大出血过世了。剩下六个表姐和一个表弟,和姨夫一起艰难度日。
六个表姐的小名一概以丫头和排行来称呼。五丫头排行老五。
我家虽然只是在内蒙古的一个小城里,对打小生活在农村的表姐们来讲,却是毋庸置疑的“城里人”。这种落差在年龄相仿的姐妹们眼里,表现得尤为明显。
当时四丫头比我大三岁,五丫头和我同岁,六丫头比我小一岁。年纪相仿的几个人疯在一起的时候,好得恨不能合成一个人;生气的时候,也打得不可开交。其中五丫头最为强势。
小时候的五丫头,头发稀疏焦黄,梳着两个小辫子,有着细长的眼睛和高而亮的额头。我上三年级的时候,她已经不上学了。三姨夫买了几头小猪,她就和邻居小女孩一起每天出去放猪。五丫头说话不但语速快,还喜欢眨巴眼睛。赶猪的时候,奶声奶气地大喊一声:“咯咯咯!”
五丫头勤劳、能干,总是计算着养多少头猪才能帮姨夫赚到钱。别的孩子对做农活喜欢偷懒,但她从来风雨不误,且将各类农活都做得有模有样。
2
我的母亲干净利落,冬天送我去三姨家的时候,会给我准备好由绿色帆布和棕色翻毛组成的小皮鞋,戴一顶镶了白兔毛的小帽子。这样的行头,即便在我家也是要穿戴好几年的。而五丫头和表姐们都穿着大表姐手工缝制出来的棉鞋,常常穿不了多久,鞋帮就变成鞋底了。
一天早晨,五丫头趁我还没起床,全副武装地穿走了我的行头,连外衣都没放过。午饭过后她回来,衣服已脏得面目全非——她穿着去和村里的男孩子们滑冰车了(坐在一块小木板上,半个屁股坐在冰上往 下滑) 。
三姨夫气急之下,拿起炕上的笤帚,劈头盖脸地打了她。她坐在地上蹬着腿使劲哭,眼睛怒视着我。
黄昏的时候,表姐和姨夫都出去了,我一个人在炕上翻一本小人书,五丫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突然把我按在炕上打了一顿。记不清哭了多久,正巧四姨家的三表哥来找我,见我被欺负了,很是气愤,拉着我恨恨地往出走,对五丫头说“你等着!”
过了一天,三表哥送我回三姨家的时候,五丫头正在炕上呼呼大睡。两个又细又长的辫子垂在一侧。见屋里没人,三表哥从柜子上拿起剪刀爬到炕上,两下就将五丫头的辫子剪了下来,然后拉着我跑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五丫头披头散发地坐在墙角,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身边放着那两条可怜的小辫子。我心生怜悯,爬到她身边,从头上拿下两条打成蝴蝶的丝带递给她,这两条红丝带是她一直想得到的。
我说:“送给你。”她撇撇嘴,很不买账,“我没辫子了,不要!”嘴上说着,却把红丝带攥在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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