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一个人再度出任要职或者失势后重新得势,会说他是东山再起。在这里,为什么是“东山”而非“西山”、“南山”、“北山”呢?让我们来仔细探究一下。
东山再起:语出《世说新语》谢安隐居东山的故事
“东山再起”一词源自古书对东晋大才子、着名政治家谢安的记载。南朝宋刘义庆召集门下食客共同编撰的魏晋南北朝笔记小说《世说新语·排调》记载了谢安在隐居东山时与友人和家人之间的两件小事。唐初名相房玄龄等人负责监修的《晋书·谢安传》则对谢安从隐居东山到出仕建功立业的整个过程有详细的记述。
谢安石像
出生在名门世家的谢安有隐居之志,无出仕之心,常与王羲之、许询、支道林等名士名僧流连于山水之间,吟诗作赋,过着“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的自在生活。王羲之在他着名的《兰亭集序》中记载的“永和九年”“暮春之初”的那场兰亭集会,谢安就是提议者之一。
当年谢安隐居的地方是会稽郡山阴县之东山,就在今天的浙江省绍兴市东部地区。其实刚开始时谢安有过一次短暂的做官经历。扬州刺史庾冰仰慕他的名气,多次让郡县官吏督促逼迫,谢安不得已,只好勉强赴召。但仅隔一个多月,他就辞职回到了会稽。待到后来他的哥哥去世,弟弟又因罪被贬为庶人,家族势力面临很大的威胁,他才真正有了出来做官的想法。出仕后他竭力辅政,运筹帷幄决战于千里之外,指挥将士以少胜多取得淝水之战的胜利,创造出军事史上的奇迹。谢大才子于第二次离开“东山”之后取得的成绩、获得的权势不可谓不壮观。
《世说新语》是对崇尚率直任诞、清俊通脱的魏晋风度的集中体现,固对谢安后来建功立业的事情并未多言,只记载了妻子和朋友与他开的几句有关隐居东山的玩笑,从中可以看出魏晋人士谈吐简练有味,机变有锋。《晋书》是正史,自然要完备地记载谢安的事迹,我们也从中体会出了“东山再起”一词背后隐含的强大气势。
方位词“东”、“西”、“南”、“北”的文化内涵
有人说,如果当时谢大才子隐居的地方不是东山,那么今天恐怕就没有“东山再起”这个词了,真是这样吗?
在汉民族的传统方位观念中,“东”、“西”、“南”、“北”不仅表示四方或方位空间,还和尊卑、阴阳、男女、生死、兴衰等有着密切的联系。
汉语中的四方是根据太阳确定的。根据认知语言学的特点,空间域是人类语言中最基本的认知域之一,其中东西南北的方位关系是人类最基本也是最朴素的空间认识。太阳因其固定的运行规律、最易为人所感知而成为原始先民们确定方位时的参照物。日出之向为“东”,日落之向为“西”,阳光正射之向为“南”,背阳之向为“北”。如此一来,“东”和“南”便是给人送来光明和温暖的方位,有光明、温暖、新生的特点,人们因此也对东方、南方怀有敬意;“西”和“北”是给人们带来黑暗和寒冷的地方,有阴暗、寒冷、死亡的特点,使人心存忌讳。
传统观念中东方(日出)为尊、西方(日落)为卑,南方(向阳)为尊,北方(阴面)为卑。古人认为春从东来,因此司春之神被称为“东后”、“
由于是日落之处,“西”就没有“东”那么受待见了。唐代司马贞撰写的《史记索引》中有“列甲第在帝城东,故云东第”的说法,甲第在帝城东,次第在帝城西,是东尊西卑的观念在居住区上的体现。古人常用“西”表示死亡之所,“西归”、“西迁”、“上西天”都是死亡的另一种说法。日落西则阴暗生,由此“西”和属于“阴”的女性在古人的观念中被联系在一起。那个多次舍身出家的梁武帝有“君如东扶景,妾似西柳烟”的诗句。由于“西”常跟消极、悲观的情感相联系,倒也是古诗文中的常客。“古道西风瘦马”、“昨夜西风凋碧树”、“谁念西风独自凉”……“西风”虽冷,却吹出多少千古名句。
由于我国大部分地区处于北温带,在以自然地理环境为基础形成的文化观念中,“南”被赋予了尊位。《说文解字》中说“南,草木至南方有枝任也”。向阳的地方阳光明媚,草木茂盛,所以人们由崇拜太阳与火进而崇拜南方。古代房屋、座次都以坐北朝南为尊位。“南”象征着长寿富贵,“南山”、“南岳”、“南极”、“南山叟”等词语,就被人们用来象征人长寿。
“南”主生,“北”主死,北方被认为是幽暗之地,死亡之所。古代北方之神、恶神、死亡之神叫“北君”,所以人们比较畏忌。南北对举时美好的现象属南,不好的事物归北——陶渊明就在《咏贫士》中说“南圃无遗秀,枯条盈北园”。古诗文中东南常与富贵相伴,西北则与贫寒相随。但这也不绝对。南宋时期北方沦陷,朝廷偏居一隅。北归又成了很多南渡文人心头之夙愿。陆游在气息奄奄之时还不忘让家人“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即使在很多“繁文缛节”已被废弃的今天,宴席中不同方位的座次仍显示着尊卑有别。“面东背西”为尊,其次是“南向”(位在尊者左手),再其次是“北向”,最卑的位置是“西向”。一般宾向东,主向西;长者向东,幼者向西。而《史记·鸿门宴》中同是抗秦领袖的刘邦去项羽的军营,项王、项伯“东向坐”,客人刘邦则“北向坐”,由此可以看出楚霸王的骄横。
总的来说,在这四个方位词中,“东”从古至今都具有一种所谓的“坐标”引领作用。不管是从认知的考量上,还是在造词的理论上,“东”都应该是最早产生或最先定位的。辨认方向时,原始先民们最直接的感知就是日出日落。所以在这四个基本方位词中,“东西”应是基础方位词,“南北”是参照“东西”次生的方位词。对于造字时的先祖而言,在天则以日为参照,在地则以木为参照。故而“东”“从日在木中”。
所以,方位词在汉语中的应用从来都不是一件随便的事,而是与一定的自然条件、历史文化因素相关联。若是当年谢安隐居在“北山”,恐怕“北山再起”一词也火不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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