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鹰(2)

时间:2014-11-14 11:05:08 

每天,依例凌晨4点起床早读。按照作战计划,这个暑假必须总复习所有科目并预读高三功课,至少做一遍从各补习班和明星学校搜集的题库、试卷及历年联考试题,并且每隔半月“验收实力”——看自己能考上哪一个学校。

想睡觉,不行。开始思考打仗应该用智慧,光靠死拼不行!把“作战计划”改成“大学联考料理亭”,依据自己的兴趣及胃口,按照清醒到昏沉的时刻表安排“筵席”。

因此,“历史”变成探险志。“地理”也好办,那是我周游世界的旅行见闻。“数学”确实有点伤脑筋,三角函数实在不像个故事。

某日午睡,梦到自己只考了两百多分,沮丧极了,恐惧这一生就这么成为泡沫。夜晚,虫声四起,前途茫然的孤独感占满内心,在日记上写着:“我会去哪里?我会去哪里?”

抽屉里有一沓没写完的稿子,想往下写,又收进去,索性把专放稿件与写作大纲的抽屉贴上封条,仿佛唯一的财产被法院查封。

如此安顿之后,升高三,当同学们一个个迸发高三综合征,勉强念书,或奔波各补习班像只无头苍蝇时,我却笃定得像块磐石。继续以自己的作息方式安排读书计划,虽然高三下学期的课堂考试成绩糟透了,但我摒弃老师的授课进度及测验计划,照自己的时间表走,不急、不慌,从不脱序。活读比死背深刻,而且有乐趣。如此一遍遍地读到胸中如有一面明镜,且国文、历史、地理知识相互串联、佐证,活生生如能眼见一朝一代风华。联考前一个礼拜,同学们灰头土脸、熬夜赶进度;我却反其道而行,逛市场吃红豆冰,早晨、黃昏到山径散步,过几天舒服日子。

联考那日,大多数人像进刑场,听说有同学拿到试卷,眼前发黑、手心冒汗,我觉得不可思议。钟响后,同学们纷纷翻书找标准答案或发出哀号声,或在家人面前忧心忡忡。我没人陪考,也觉得家人组团陪考,只会乱了军心。我一本书也没带,考过就算了,不再想它。闲得没事干,买瓶汽水边走边喝。

没放榜,我已算出自己到台大,就算科系不理想,选个学风自由的大环境也不错。我想到一个人才荟萃、高手辈出的大环境逼自己成长,所以,台大文学院6个系全填了。老师看我的志愿单,直皱眉头,认为那简直是没主意的人的手笔,但我仍然坚持从头填到尾。发榜后,在赁居的小屋打点行囊,天地一下子开了。三年高中生活留下的日记、写的文章,一把火烧了,我的青春岁月在火光中、泪眼里化为灰烬。那些忧喜苦乐全不计较,也无须保存,我知道自己又要去陌生地方从头开始,就像过去每个阶段,命运交给我一张白纸一样。

在不断飘荡中,能感受自己的生命有了重量与意义是最大的收获。我太早离开家庭的保护,却学会了为自己的生命做主。虽然无法像一般人那样拥有快乐的青少年时期,可是也学到了同龄孩子学不到的,那就是如何做一只在荒野上准备起飞的鹰。这样的训练比考上心目中的大学更重要。年轻生命蕴涵各种潜力,越早自我开发越能起飞。每个人成长的环境不同,但我仍然相信,对生命热爱,对梦想追寻的这份毅力,会引领我们脱离困境。

如今回想高中生涯,短短三年,却把我一生的重要走向都确定了;我如愿转入中文系,如愿成为作家。少年时,怨怼老天,现在懂得感谢。因为,当它赐给你荒野时,就意味着,它要你成为高飞的鹰。(简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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