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日本印痕

时间:2014-11-14 11:23:16 

现在回想起来,竟似有两个不相干的日本,存放在两个不相干的青少年时期记忆库里。

一个残暴丑陋,是《红灯记》里的鸠山、《小兵张嘎》里的龟田、妈妈幼年在“满洲国”受的苦、教科书里的日本侵略暴行;另一个亲切愉快,是小学时追看的《铁臂阿童木》、中学时万人空巷的《血疑》,还有曾经像对金庸、古龙、阿加莎•克里斯蒂那样,到处搜罗的森村诚一的推理小说。

第二个记忆库里有很多零碎片断:真由美骑马奔出时自由不羁的美感;小鹿纯子满头是汗苦练的倔强;小叶子喊聪明的一休哥的清甜。当时有部很红的日本爱情片,女主角也是白血病。不记得片名和剧情,却仍然记得黑暗的电影院里,一个白衣少女拿着球拍,纯真的笑容盛开在整个银幕。那是青春。

高考第一志愿是历史系。几位日本来的女留学生和我们一起听大课,朴实刻苦。冬天下过雪的夜晚,从教学楼自习完回去,她们走在前面,裙子下摆动着白白的裸露的小腿。不冷吗?她们微笑着摇头。

那时很喜欢川端康成。川端1968年领取诺贝尔文学奖的演讲辞,以道元禅师和明惠上人的和歌开头。“冬月拨云相伴随,更怜风雪浸月身”,说不出为什么,第一次读到就被触动,至今不忘。

两个记忆库里的两个日本,其实存在很多纠葛,只是在脑子里一直懵懵懂懂地隔断着。电影《绝唱》中,三浦友和主演的地主少爷被征召上了战场,靠着树,凄惶地给山口百惠写信。片尾,他返回战败后满目疮痍的家乡,抱着死去的恋人,眼睛含着无尽的悲痛和绝望。然而,三浦树下写信处是中国的土地。他饰演的日本兵的加害者身份,在电影里被爱情所虚化,在现实中怎么都不能。

川端的唯美文字里,一点嗅不出战争的气息。可是,在海淀旧书摊淘到的《雪国》,纯美到虚无,却完成于日本侵华战争全面爆发的1937年;而他1972年的自杀,部分原因竟是受到企图复活武士道精神的三岛由纪夫剖腹的强烈刺激。

在肯尼亚常驻时,结识一位三十多岁的日本记者,总是满脸笑容,彬彬有礼。一次媒体派对上,趁着私聊愉快,问他对中日战争怎么看?霎时,他笑容全无,嘴唇紧抿,身体僵硬,有种整个人都变成锋利刀刃的错觉。

日本著名女作家三浦绫子1982年写了篇专栏随笔,题目是《爱国心》。当时,有人质问她:“你净写什么日本发动过侵略啦,做过残酷的事啦,你难道没有爱国心吗?”一位年轻妈妈写信说,因为战时还没出生,不清楚日本是否真正侵略了异国,也不明白该叫作停战还是战败,“请告诉我实话。”三浦答道:“倘若外国的军队闯进咱们的祖国,屡次三番进行屠杀,咱们会称它作进出呢?还是叫做侵略呢?……不论日本政府怎么想从教科书里消灭侵略一词,可是迄今现实生活中依然有许许多多人念及亲骨肉的惨死,感到悲愤,怎么能从这些人心里消除侵略这个词呢?”

她写道:“分明是侵略,改写成进出一词,等于是说一加一等于五,难道说强词夺理地说一加一等于五就是爱国心吗?”

不幸的是,加害他国的侵略罪责、因害人而害己的历史因果,被现在领导日本的安倍晋三政府加速抛在脑后,而像宫崎俊这样名满天下的动画大师,却因讲实话遭到谩骂。更危险的是,安倍政府正图谋修宪,使这样的日本重获发动战争的权利。

起风了,风会吹往哪里?但愿不会吹走对战争苦难的记忆,不会吹走那些美好的印痕,而只留下悲愤。(徐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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