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

时间:2014-11-14 10:39:14 

文/张慧敏

那把木梳断了一个齿。我开始回忆,却记不起哪天梳头时听见过折断的声响。也许它已断了有些时日了,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发现。

那把桃木梳是结婚时母亲买给我的。那个冬天的下午,阳光很好。我和母亲在县城老街曲折幽深的巷子里来来回回地转着,母亲是哀伤的,又那么琐碎。双手都提不动了,还在精挑细选,女儿的成长真是猝不及防的,她对我即将开始的家庭生活缺乏信心,细到针线盒和牙签,恨不能将我一生要用的都买尽了。我只能陪着她,虽然我知道那里面有好多的东西我是用不上的,可我没有力量去说服一个母亲的执拗。回乡的车开动时,天色已近黄昏,母亲终于因为疲倦靠在车椅上睡着了。夕阳洒在一个个金色的稻草垛上,透过车窗,也洒在母亲的头发上。母亲的头发纷乱,枯黄,几乎也就像落日下的一丛稻草了,其实不如稻草黄得纯正。我努力地回忆,想记起年轻时候的母亲,头发的颜色,留过什么样的发型,却是一片模糊了。她在我们的心中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存在,而不是一个女人。因而我们记住了她的唠叨、记住了她的劳苦,却从未去注意过她或许曾有过的丰腴、青春、风情。更大的可能是,她做了母亲,无穷无尽的事务的纠缠,让她忘了女人原本对美的渴求。我觉得悲哀。我在温暖绵长的落日余晖里取出母亲新买的镜子和桃木梳,一遍一遍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它细密而浓黑,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里,对未来毫无防备。

很小我读过长发姑娘的故事——古塔高处的歌声,荒芜岁月里的忠贞等待。长发为梯,塔顶飘然落下一弯彩虹,奇迹般地构筑了一个爱的通道。我们都生活在自己的塔里,它孤独地矗立,没有门。爱是因为有了如此的灵性之物,才找到了隐秘的通道,才有了可能性。它是唯一的钥匙。如此,头发不能不成为我的一种信仰。它是女人身体最细密柔软,最敏感易碎的一部分。它生长着,一寸一寸,都是鲜活的生命,需要用真情去灌溉。它的光泽程度可能直接表达的是一个女人内心的湿润指数。

忘不了一个细节,女友给我讲述的一个细节。一切铺垫都近乎完美的一个晚上,她,她的他,都是陶醉的,燃烧的,就要触着真实了。然而就是那样的一个瞬间,他弄痛了她的头发。她记得那样的疼痛,像是夜空里划过的一道闪电,将她从可能靠近的边缘拉回来。其结果是沮丧的,然而她拿自己毫无办法。她的长发都留了很多年了,似乎一根根都长进了肉里,撕扯的都是疼痛。她后来和他分手了,虽然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他们的分手与头发无关。但她一直记着那个晚上的疼痛,可他不知道,不知道她痛得真切,不知道她还记着。他们之间终是缺少了一些什么。

长发为君留。荒寒岁月,指间流水,密密蓄起来的温柔。纤纤玉指,以发为弦,阳光一丝丝在发梢移动,睁不开眼的绚烂,弹奏不出的满心欢喜。春日迟迟,窗下的女人泪光迷离,做着不愿醒来的梦。

岁那年的夏天,流行一首《短发》:“我已剪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叉……”漂在满街音乐的流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前路迷惘。歌亦是我爱的,低声哼着,暗自流泪,总是在虚幻的情节里真实地忧伤。那时并不知道,牵挂是剪不断的,这世上有的东西没法一刀两断,只能更明显。刀削的疼痛,发丝落地,可挣扎并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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