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厉彦林
时光穿梭,流年飞逝。我的老母亲已经腰弯了、背驼了。
娘弯腰驼背,是长年弯腰劳作的后果。记得我爷爷在世时曾经夸我娘是我们家的有功之臣。我奶奶去世早,当时我的叔和姑才10岁左右,是我母亲既当嫂子又当娘,拉扯着他们长大,结婚,出嫁。那个年代队里靠工分分粮,我娘既要照料家,还要到队里干活。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精打细算,节衣缩食,还想尽办法,供应我们兄妹几个上学读书,给我们欢快幸福的童年。一天天,一年年,娘弯着腰择菜、炒菜、做饭、洗衣服、烙煎饼;弯着腰扫地、剁猪食,喂猪、喂鸡、喂狗;弯着腰翻地、锄草、挑水、担粮、割庄稼……娘比常人吃了更多的苦,流了更多的汗,尽管额头早早添了白发,可脸上绽放着自信的笑容和真实的满足。渐渐地,我也由仰望娘,到身高超过了娘。
娘是沂蒙山区普通地道的农民,虽然不识字,但无论干家务,还是种地、种菜园,都是一把好手,从不示弱服输,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这些年,父母年龄越来越大,已说服他们把责任田转包了,只剩下半亩菜园地,一来有点事情可做,也算个锻炼项目,二是能够随时吃上新鲜的蔬菜。当然无论什么季节,也不会太忙太累、太让我们牵肠挂肚。记得那年中秋节,我照例回家看望娘。本认为母亲日子过得比较悠闲,谁知她却顶着凉飕飕的北风,正在别人刚收过的地里用镢头翻地瓜。地埂上的槐树叶子已经微黄,田野上只有零星的农民在劳作。远远地望见母亲满头白发被风吹起,像一团白云,斜阳从她的背后照过来,把弯曲孤单的黑色剪影叠印在地垄上。那情景让我一阵心痛。娘怕我们生气,笑着说:“闲着难受呀。这么好的地瓜埋在地里,白瞎了!”
这些年,娘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我知道那都是年轻时辛苦、操劳留下的病根。娘几次生病,我们都是尽最大努力治疗。娘心疼儿女的钱,顽强地配合治疗,一次次创造着奇迹。可惜因长期风湿性关节炎,两条腿变了形,弯腰驼背了。
人一旦弯腰驼背,更显得老、显得矮,稍一活动就会气喘、气短、气急,甚至不停地咳嗽。多少个节假日,白发稀疏、躬腰驼背的娘,拄着拐杖,站在街口,弯着腰,眯缝着那昏花的老眼,像遍地挑黄豆一样盯着每一个行人,眼巴巴地盼着我们全家归来。为接待我们,娘有时提前打上止腿疼的针,即使疾病缠身,也硬撑着忙里忙外,还必须亲自炒菜、做饭。往往刚吃完早饭,就忙着盘算和准备午饭了。望着娘操劳的身影和飘动的白发,我愧疚地对娘说:“本想回家看您,却净给娘添累了。”娘总是笑着说:“高兴,高兴,再累也高兴。” 如今生活好了,爹娘也老了,好东西也不敢多吃了,想起来,心里酸酸的……离家时,娘总是执意把我们送到大街口,有时还偷偷抹眼泪。看看爹娘日渐苍老的身影,我的心沉沉的,顿生几分伤感,不敢回头凝望……
每当清静下来,每当回到村口,我的耳畔就会真真切切地响起娘温馨的呼唤,刻骨铭心……
弯腰驼背的娘,已被岁月和辛劳夺走青春容颜,依然是我人生的依靠和灵魂的拐杖,时刻给我亲情、给我温暖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