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收藏

时间:2014-11-14 11:19:45 

文/夏泽泉

年过四十后特别想家。年迈的母亲还健在,我所说的“家”,是指母亲居住的家,即便陋巷蜗居也是一个儿子内心的家。

其实母亲已经没有了“家”,她的家,也即父亲当年建造的房子已经卖了。那年南方大雪,母亲冻得实在是撑不住,缩手缩脚,靠住在附近的二姐送饭度日。春节回家,想到年逾八旬的她寒夜孤寂,冷冷清清,生活也难以自理,我和姐姐们向母亲重提她到二姐家寄养的事,倔强的母亲这次终于同意了。家乡有句话“屋靠人撑”,考虑到老屋若无人住,破败得就快;又想到要让母亲安心地住在二姐家,我提出把老屋给卖了,当时母亲不反对,姐姐们也同意。找接手的人家以及买卖过户也是我委托二姐夫张罗的,就这样老屋卖了。虽然不久,我却又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我要卖房,母亲没有反对,还说房子是我的,由我做主。但是,早在我调动到上海的时候,三姐要接母亲到县城,硬气的母亲就是不肯,坚持要为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守老屋。但是现在,她的儿子要把老屋卖了,不要她守了,她怎能没有自己的想法呢?但是她不说。

近两年,我回家的次数比以前多。中秋与国庆的长假、春节,和妻儿一道回家探望母亲,间或清明节我独自回乡扫墓。母亲住在二姐家中,对我而言,母亲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二姐和二姐夫是孝顺的,安排母亲单住一间正房。进了她的屋子,只见堆满了各种箱子柜子,俗话说,“破家当值万钱”,老屋的家当聚集到这一间房子里,自然是满满当当。我也问过母亲:这些箱子、柜子里装的是些么事(什么)?母亲不置可否。

每次到家,母亲依然像在老屋一样,张罗着我们洗脸——毛巾是新的,在得知我们要回家的消息后,几天前就洗净晒干放好了。她拿出用塑料袋封裹的一只搪瓷脸盆,居然是我去上海前在家用过的,她从老屋又拿到了二姐家,小心存放着,专等我们回来用。还有我从前用的木梳子、小镜子等等,都一一拿了出来。她还嗔怪我自带洗漱用品,不该这么远一路带着这些回家。而我,却已不习惯用她拿出的那些东西了。夜晚洗脚时,母亲又从她的屋里拿出半旧的棉布鞋给我和妻子穿,这些都是我十年前在家时穿的!她都好好地收捡着。这倒是让我和妻子有意外的惊喜,母亲也欣慰地笑了。我想,时光若在她身上倒退30年,母亲一定会在家中为我们——她的儿子、媳妇、孙子做好一双双的布鞋!

相聚的日子总是很匆忙,转眼又到了离别的时刻。临走的前一晚上,妻子收拾行李包,发现母亲悄悄放进来的包裹和点心食品。妻子让我看,我便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展示,一边说这些点心是姐和我们买给你吃的,你好好留着吃就是了,我们吃的自己会买。母亲有些被当众“揭发”的尴尬,却坚持说:“这是给我的孙子吃的!”包裹也被我打开,原来是我过去穿的衣裳,我嫌她将这些过时的东西拿出来,真是老脑筋。母亲怏怏不悦,而我也终于有些明白她的屋子里那些箱子柜子里放的是些什么了。我明确告诉母亲,她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没必要为我保留那些无用的东西。

但是,母亲似乎并不领会我的意思,每一次临别她都是依然故我,这让我颇为头疼,也很不解。有一次母亲拿出一件衣服要塞进我的行李包,我拿过来一看,衣服样式颇为古怪。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原来是我读初中时一度流行的,模仿日本电影里的样式制作的黑咔叽布学生装,是三姐特意在县城的裁缝店为我定做的,竟然被母亲保存到了现在。或许母亲已不知晓这件衣服的由来,她只是无意间为自己的儿子做了一个生命和光阴的收集者与守望者。也许在她的有生之年,她一直不会懈怠。

成年的子女都希望年迈的父母亲能颐养天年,健康平安,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要为后人“瞎”操心。但其实,我们并不真懂母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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