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晚霞的颜色，也是晨曦的颜色，它在时间的匆匆之中沉浮，唱起一段无奈的序曲，亦露出一抹于往昔的悲伤。
教室后墙至围栏之间隔着几步宽的泥地，立起一株高约四楼的树。我刚来时，树似乎还开着嫩黄的碎花，又似乎正举着刚谢的花茎。能确定的，圆的薄叶之间曾结出簇簇青绿的果实，繁茂的枝干曾在夏日的阳光中懒懒摇曳。
那是游丝般风中枝叶并不明显的晃动，远观如海中的鱼群悬游着不断转向，于是虽鳞光闪闪却未动半分——的确，枝叶之间，动得更多的许是影子。小的叶片接住了细碎的影子，又有更小的间隙让阳光漏过去，涂在高处的树干上，洒在矮处的泥土中。
叶是树干炎阳中的伞，叶是泥土夏日里的云。那灼灼的阳光蒸出泥与草的芬芳，在枝叶间酝酿过，成了午间小憩的眠曲——树便在这眠曲终睡去，梦过她的夏日。
许多次，绯红的晨曦与微紫的晚霞相逐着划过天穹，离去。我再见那株树时，窗前的风已衔起桂花的甜香，夏虫的鸣叫亦已依稀了，树上簇簇的果实正泛出紫红的颜色来。
也一定曾有微紫的晚霞从树的天空中飞过，洒下惜别的泪水，沁润树的枝干。树于是将那忧伤的神情默默记住，只见了秋风的萧瑟，才不禁从果实中流露出来——也许果实是树的眼眸，它画出树的泪痕，又也许果实是树的心，露出树的愁思。
然而树仍未醒。我几乎听到风中有渺茫悲凉的歌声。
夏已过去，泥土承载起秋的脚步，它们在期盼着，盼清晨的凉风吹来初秋的羞涩，盼果实累累的枝条垂下金秋的丰盈，盼静夜的圆月映出中秋的相思，盼萧萧落叶舞起暮秋的黯然……
思虑之间，太阳已向西沉去，如此便又是一日，这揉碎在夏秋之间的日子，这回荡着来去笙箫的日子。向晚的风已吹不起树的枝条，却见夕照斜着附在低处的树干上，彤彤的殷红如血一般：这是自然的血，在夏日沸腾过，又终于由秋风划开的伤口中淌出来。
入秋，则夏已去了，我不愿去想冬将如何来，春将怎样醒。只去打破树的梦，再走向下一个夏日。
（作者：肖瑞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