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风雅还给生活

时间:2015-07-31 14:49:28 

妈妈说:“你爸爸下周要去杭州出差。”我说:“若有闲暇,让爸爸逛逛街市,给我带几把折扇回来。”后来又听说不去了,只好作罢。

我得承认我有些江南情怀。

我是北方人,这个可被称为故乡的地方北得很彻底,就是说如果在古代,这儿就是胡地,我就是胡人。

但我妈妈是江南的女子,年轻的时候长得很漂亮,又清秀又水灵,一看就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即便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她变得不再漂亮,有些发胖,乍一看,和普通的中年大妈没什么区别,可是性格也是一样的温婉和顺,见之可亲。

我小时候很崇拜她,她能够把并不那么诗意的生活过得很诗意,那种诗意是渗透在生活中的,是对生活的尊重,因此显得优雅得体。譬如说,在超市里挑选厨具,她会仔细思量,是欧式花鸟纹路的白瓷盘和我家的餐桌更搭配,还是青花描绘的如水青瓷更搭配。挑选床单被褥,也一定要和床的木质和风格很配才行。什么样的茶具能够泡什么样的茶,什么样的碗碟盛什么风味的菜,她心里都很有数。

我想这大概是江南女子与生俱来的诗意生活的能力。从幼年开始耳濡目染,于是我渐渐也有了些许这种能力,同时我心中的江南情结也慢慢滋生。但我当时觉得这是很平常的,生活就该是这样的。

后来我成了一个“伪文艺女子”,才觉察我的母亲是多么心思玲珑。如今刻意的风雅太多,随便走进谁家,也能够看到摆放着价格不菲的瓷器;有人不论和谁说话,也要谈一谈文学、诗歌和电影;一到节假日,人们便蜂拥着涌向苏杭和丽江,然后在攒动的人头中,远远望一眼烟雨迷蒙、寂静清幽的西子湖;或者在所谓的异域风情工艺品店里,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流连其中,然后拍照上传朋友圈。这感觉十分奇怪,而我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奇怪。

后来看到过张爱玲引用过的一句诗:“洗手净指甲,做鞋泥里踏。”忽然就明白了,原来真正的不刻意的风雅,都是平凡而琐碎的:煮一碗饭,做一双鞋,裁一块床单,若是怀着热爱去做这些事,自然便优雅了起来;听一场雨,看一朵云,望一川烟草,若是心境明澈,自然便空灵了起来。

之前所感到的奇怪,原是因心境的不相匹配。如果心境是浮躁的,即使真的抱剑观花西湖畔,也未必就能感受到那份风雅和洒脱;如果内心平和安宁,即便身处街头闹市,也未必不能有空静迷蒙的气氛。原来,养心才是此生最大的修行。

空门禅师有首诗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我妈妈大概早就领会了这首诗的真意。所以说,江南女子的生活智慧是:请把风雅还给生活。

(GettyImages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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