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会为了梦想,不惜一切地想要去流浪。很多时候,也许未来和梦想就意味着离别,以至于纪燃每次想起那个冬天刚过去一半的事,总是泪流满面。那匹在纪燃青春里存在了3年的白马,终于还是在深夜抵达。
――题记
纪燃说,在安城的夜里总有一匹白马,通身雪白,脖子上挂着一根七彩的细绳,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过来。那马的眼神很清澈,纪燃看着它,意识慢慢地漂浮起来,像是一根深褐色的浮木飘向浩瀚的大海,无助孤独,却又隐约掺杂着些幸福。可是还没等纪燃抓回自己的意识,那白马就开始变得透明起来,一点一点地消失。纪燃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喊不出声音,更迈不开步子,就那么惊恐又绝望地看着白马消散在风里。
“然后呢?”林澈这样问的时候,纪燃正沉浸在自己的失落里,长长的睫毛微微地动了动,很快又沉寂下去。
“然后,然后我看见班主任拿着试卷走过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纪燃撇了撇嘴,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生无可恋地趴在课桌上。岁月逐寸斑驳,时光断裂在走过的记忆里,不时地从罅隙里渗出点点血渍来。光阴以一种残忍的方式覆盖过来,呐喊变成了浅吟,纪燃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心里坍塌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纪燃总会跑到学校后面废弃的工厂,偶尔坐在树下安静地看着黑夜白昼的风光,等着霓虹在夜色里闪出一丝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温度。但更多的时候,纪燃总会选择跑步,没有目的地,拼了命地跑步。跑到跑不动的时候,纪燃就会安静地睡到地上,等着冰冷的温度从身下传来,急速的运动使得她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是的,纪燃不习惯呐喊,她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安静和接受。还有什么吗?她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数学测试的时候,窗外下起了很大的雨。教室里的同学全都低头做题,每个人的头都埋得很低,脖子垂成一个沉默的弧度,像是那些题目和书都压在了他们的脖子和肩上,迫使他们动弹不得,快要匍匐到了尘埃里。哦,对了,还压着他们的未来。纪燃想起了林澈的话,整颗心像是突然灌进了好多铅,重重地拽着心脏往下掉,沉得发痛。一道闪电迅速地划破了天空,伴随着雷鸣的轰响,意识开始脱轨,整个人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纪燃转过头去看着玻璃窗上的自己。绝望、压抑、措手不及。水痕从玻璃上滑落,纪燃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她想笑,却发现嘴角已经僵硬得不能扯动了。监考的老师面色不善地看了纪燃一眼,纪燃自嘲地摇了摇头,起身把试卷交了上去。
走出教室的时候,纪燃有一种短暂的错觉,好像在那一瞬间,她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主控权,把那些让她觉得痛苦和恶心的事,一下子甩得好远、好远。路上的风很清澈,记忆里有脱缰的自由。纪燃呆呆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她看着四周开始慢慢亮起来的路灯,苦涩地闭上了眼。她怕她等不到,那些人所谓的自由。
“纪燃,我的吉他弦断了,毫无征兆地,我弹着它的时候,就那么突兀地断掉了……”夜里收到林澈发来的短信,纪燃站在阳台上,表情复杂地皱了皱眉。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她也许该抽一支烟。“林澈,断弦可以,但不能断念。” 纪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澈,他们就像是浩瀚宇宙里最为渺小的灰尘,在混乱的荆棘轨道上可笑地撞在了一起,像是两颗孤独的灵魂,同时落魄地躲到了一个破旧的箱子里,妄想隔开所有痛苦和虚伪。他们是两个失去方向的病人,给彼此说着别人不懂的理想,试图得到一丝理解的宽慰。但他们都太卑微了,他们只是灰尘,不是星辰,所以当那些人把他们瘦弱的灵魂从那口破旧的箱子里拽出来撕裂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有喊疼。纪燃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手机里传来半年前林澈一脸欣喜地给她传过来的第一首歌,少年的歌声干净温暖,没有一丝杂质。她想起林澈谈及音乐时的那副表情,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时间就像一张丑陋的裹尸布,紧紧地把纪燃裹了起来,像是突然被什么狠狠地掐住了脖子,窒息从四肢百骸扩散开来。纪燃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数学考试的成绩很糟糕,纪燃被班主任火冒三丈地带到了办公室。“以你现在的成绩,连考个三本都考不上,你简直就是安城一中的耻辱!”班主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纪燃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老师,我记得您女儿才是年段倒数第一。还有,我想辍学。”纪燃第一次那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憎恶,没有恐惧,只剩下一湖死水般的宁静。
时光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所有的一切都被摔成锋利的碎片在记忆里纷飞,直到割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渗出让人兴奋的红色。纪燃感到有些疼,不过不是心,而是脸。早上的事,以班主任叫来自己的家长做了结尾。看着父母愤怒的表情和对着班主任尴尬地赔笑,纪燃心里突然开阔起来,好像有一道阳光,笔直地散落在自己心里那块最为阴暗的黑色的枯木林里,周遭的黑色都变得明亮起来,就连那些黑色的树枝也是。纪燃隐约觉得,她能解脱了。她笑着看着窗外,安城的秋末,突然变得温暖起来。
纪燃是被父亲用耳光唤回意识的,她就那么平静地看着父亲,那个高大的男人,那个平时里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
“纪燃,你是不是疯了?!你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辍学,我想去画画,单纯地,认真地去画画。”
“做梦!没出息的!我告诉你,你必须给我好好学习,必须给我好好高考!只有高考才是唯一的出路!”
“我有没有出息不重要,反正你有那个女人帮你生的,你日思夜想的宝贝儿子,他有出息就好。还是,你后悔让我妈把我丢了又抱回来了?”
“啪!”回应纪燃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头顶上的吊灯发出有些沉闷的亮光。纪燃慢慢地站起来,对着眼前的男人笑了笑:“打够了吗?够了我要回房间了。”
秋天走的时候,忘了把门掩上,厚重的冰雪一下子就从门外涌了进来。安城的冬天,终于还是来了。纪燃安静地坐在卧室里,出神地望着窗外突然落下的雪花。雪不算大,但至少,纪燃知道,她等的东西快到了。
“纪燃,我梦到我折断了翅膀,然后收到了别人给我的许多快乐。”林澈的短信总是在夜里到达,纪燃看着手机上的显示,苦笑着摇了摇头。“林澈,没有了梦想,你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快乐。还有,我要去找那匹白马了。”打完最后一个字,纪燃叹了口气,头有些晕地爬到了床上。
争吵,又是争吵,永无宁日的争吵。纪燃已经记不得,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了。哦,对了,母亲说过,从她生下自己的时候。“如果真的为了我好,请你们离婚吧。”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屋子里又难得地安静了下来。纪燃回到房间里,把男人的谩骂和砸门声都关到了门外。母亲的哭声渐渐盖过了父亲,但纪燃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迷路了许久的路人,终于在渴死之前看到了绿洲,脸上干裂的皮肤也开始变得麻木起来。纪燃知道,她终于能活了。
纪燃离开家的时候,屋外的雪还是下得纷纷扬扬的,好像比昨天更大了,纪燃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有些发冷。她的行李很少,几件衣服,加上自己所有美术比赛的奖金,还有一些平日里写写东西的稿费,当然,更重要的是,纪燃觉得,她还带上了梦想。遇到林澈是纪燃怎么也没想到的,刚走到巷口的时候,鼻青脸肿的林澈裹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笑着把她拦了下来。纪燃疑惑地看了看林澈,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看到林澈的身后背着那把熟悉的吉他,手上还提着一个旅行包。
“纪燃,带上我吧。”林澈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像是被大雪给冻在了半道,悠悠的,有些颤抖。纪燃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起来:“林澈,我是要去流浪,不是旅行。流浪,是一个人的事。你和我不一样,你快回去吧,别闹了。”
“纪燃,我们俩,没什么不一样。”
“……”
生活赋予了每个人太多意义,但更多的时候,这种意义反而更像是一出滑稽的悲剧,明知道前面会有更大的痛苦,但是却无法改变。所有人都生活在同一个压抑狭隘的天空,却以完全不同的姿态抗争着命运的不平等以及时代的压迫。北上的道路很艰难,纪燃看着火车上拥挤的人群,突然觉得自由来得太急,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恐惧。头晕晕沉沉的,车窗外的景物开始模糊起来,就像这18年以来的记忆。
思想再回到身体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纪燃看着身边睡得正熟的林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夜里的火车很安静,纪燃靠在林澈肩上,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电影里那些惊悚的情节,好像下一秒,就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钻出来,紧紧地掐住她的喉咙。纪燃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抓紧了林澈的手臂。林澈的身上有很多伤,一道一道红肿淤青的伤痕,就那么杂乱地覆在他的手上,脖子上。脸上的淤青已经变得更深了,嘴角已经凝固的血又慢慢地渗了出来。纪燃看着林澈高高肿起的眼睛,心里揪得发疼。林澈的父亲,那个酗酒成瘾的男人,估计又下狠手了。纪燃轻轻地理了理林澈的额发,无奈地看着车窗外。
到达北京那天,天空也下起了大雪,是纪燃未曾在安城见过的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纪燃脸上,冰凉却又让人觉得舒适。林澈背着他的吉他,步子在冰冷的候车室里显得有些僵硬。纪燃用围巾遮了遮还没消肿的脸,跟着林澈走了出去。到酒店办理入住的时候,纪燃才发现自己的钱包被偷了。在陌生的地方,总是太过凄凉。林澈拉过纪燃的手,让她冷静下来。林澈的钱也不多,两人出门带的都是自己平时的积蓄,如今纪燃的钱包又被偷了,情况变得更糟糕起来。纪燃看着窗外还在纷飞的大雪,整个人像是被重石压在了冰面上,沉得慌,冰得痛。倒是一旁的林澈,始终带着微笑,安静地看着她。
生活好像突然发生了一个巨大的扭转,转得纪燃有些接受不过来。而这个扭转不是因为纪燃人生的第一次出走,而是来自她和林澈快要付不起房费的时候。一开始来北京,本来是要让林澈参加比赛,而自己也想在这儿学画画的。结果,没了钱,报不了名,甚至到了最后,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搬出了酒店。纪燃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大大的黑洞,洞里很深很深,她害怕的在黑暗里无助地呼救,却还是没得到任何回应。
纪燃和林澈开始夜以继日地找工作,服务员送餐员,只要是能找到的,他们都试过了。但是生活总是悲剧性的,这一点纪燃很早就懂得。她开始冷静下来,仔细地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城市,物欲横流,灯红酒绿。纪燃好像开始明白,她的梦想,似乎安放错了地方。但她不能放弃。纪燃又想起那匹通身雪白的马,想起那双清澈的眼。纪燃觉得,那白马好像更远,又好像更近了。
冬天愈加寒冷的时候,纪燃跟着林澈,在天桥下的过道里开始忙碌起来。林澈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吉他,好听的声音把过道里灌得满满的。纪燃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画着画,有时候画着梦想,有时候替别人画像。冬天的天桥下很冷,风从路口狠狠地冲了过来,林澈把纪燃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唱着纪燃最喜欢听的歌。他们的日子过得很窘迫,当把梦想换成谋生的工具,纪燃知道,他们也快撑不下去了。但是她没有怨言,因为在这个地方,至少对他们来说,没有痛苦和责骂,更没有压迫。他们只是他们,不是用来为谁争取名誉和荣耀的工具。在这里,纪燃只是纪燃,林澈只是林澈。
纪燃一直都知道林澈很有音乐的天赋,这个阳光俊朗的男孩儿,似乎天生就是为音乐而生的。纪燃知道,总有一天,林澈会带着梦想,发光发亮,只是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那么突然,后果又是那么出人意料,难以估量。在天桥下面待了两个多月后,不知道是谁,把她和林澈画画唱歌的视频传到了网上。然后,来天桥下面听歌画画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有些让人不知所措。林澈把纪燃冰透的手紧紧地捂在怀里,眼里有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担心。纪燃隐隐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且,不会是一件好事。
当看到一脸泪痕的母亲的时候,纪燃知道,那件事还是来了。
母亲找到纪燃的时候,纪燃正在给别人画像,被冻得通红皲裂的手在风里有些颤抖。她看着母亲,整个人像是患上了失语症一样,突然没了语言。过道里都是母亲的哭声,纪燃紧抿着嘴,瘦弱的身子在风里不自觉地抖了抖:“妈,我不能走。”纪燃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意外的坚定。母亲看了看纪燃,突然向着林澈跪了下去。一旁的林澈惊恐地从痛苦中回过神来,慌忙拉起地上的女人。“阿姨,您别这样。”林澈的声音带了些无奈的哭腔,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林澈,阿姨求你,放过我们家纪燃吧。纪燃还小,还不懂事儿,求你了,离开我们纪燃吧,就当阿姨求你了。”母亲的哭声越来越大,纪燃一下瘫坐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林澈替失神的纪燃擦了擦眼泪,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对不起了纪燃,再见了,纪燃。”林澈的声音很小,他把身上唯一还算温暖的围巾围在纪燃身上,转身就朝女人跪了下来:“阿姨,对不起,我不会再缠着纪燃了。纪燃不懂事,所有的错都在我,希望您不要怪她。我以后不会再见纪燃了,对不起。”
林澈走的时候,背影颤颤巍巍的,纪燃喊着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沙哑,可是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儿,始终没有回头。母亲在一旁紧紧地拽住失控的纪燃,泣不成声。纪燃又想起出走那天林澈一脸傻笑:“纪燃,带上我吧。”纪燃记得那天,林澈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笑得特别好看。“纪燃,你冷吗?来,把我的衣服披上吧。” “纪燃,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牛肉面,快趁热吃了吧。” “纪燃别怕,我就在这儿,快睡吧。”“纪燃你看,等以后我有钱了,就给你一个像那样的家!”“纪燃”“纪燃”“纪燃”……耳边不停传来林澈温暖的声音,恍惚间,纪燃好像又看到了那张好看的笑脸:“纪燃,这个城市风好大,我会带你一起回家。” 纪燃伸出手,努力地想要摸摸那个人的脸,意识却逐渐模糊起来。
醒来的时候,纪燃已经在火车上了。母亲安静地坐在一旁,纪燃看了看周围拥挤的人群,没有再说一句话。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冗长的梦,然后是长时间的失眠,头脑感到晕眩,胸中像是被灌满了铅。眼泪被寒冷冻结在眼眶里,寂寞拥挤着纪燃,被一阵悲凉直袭心底。回到学校,纪燃变得沉默,学习也变得拼命起来。没日没夜地看书做题,成绩也猛然蹿到了年段前几。母亲看着表情一成不变的纪燃,也只能延续下无尽的落寞。后来,纪燃真的没有再见到那个叫林澈的人,也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那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却还是深深地刻在纪燃心里。有时候纪燃也会想,那个叫林澈的男生,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高考结束那天,安城开始了冗长的雨季。纪燃交完最后一张试卷,沉默地走进了雨里。她还是会经常看见那匹白马,只是那马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慢慢地朝后退,消失在巷口的拐角里。
时间宛若一只黑猫那般悄悄地从脚边溜走,再也抓不回来。领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母亲笑开了花,就连那个半年多没回过家的男人都带着他的儿子回来了,一脸兴奋。纪燃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透明的游魂。旁边的男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纪燃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她看见电视上,那个离开了她快一年的人,笑得一脸温暖。
林澈,恭喜你,终于还是发光发亮了。
纪燃不停地喝下一杯又一杯酒,男人想要阻拦的话被母亲拦了回去。纪燃看着那个人认真唱歌的样子,终于哭出了声。她不禁想起那个冷得骇人却又让她倍感温暖的天桥,林澈把她搂在怀里,不停地给她冻裂的双手哈气。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纪燃知道,那个人,终于实现了梦想,但是他,不会再回来了。他说过,他,不会再见她了。
半夜的时候,纪燃被头痛和胃里的翻江倒海给叫醒。她难受地起身,在阳台上坐了下来。夏天的夜空很美,月亮高高地挂在树梢上,空气里全都是柔柔的月光。纪燃又想起那匹白马,在暗夜的巷子里,在柔和的月光下。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纪燃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回到房间里。
“有一天晚上,梦一场,你白发苍苍,说带我流浪,我还是没犹豫,就随你去天堂……”好听的歌声从外面飘了过来,纪燃有点不敢相信地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直直地望着阳台外面的那个人。
“纪燃,我说过,这个城市风好大,我会带你一起回家。纪燃,我回来了。”男孩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笑容也还是那么温暖。纪燃呆呆地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那张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脸,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纪燃好像听见了一个女生的哭声,那声音越来越大,在月夜里显得犹为突兀。“好了,别哭了纪燃。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爱你,纪燃。纪燃,我爱你。”
有时候,纪燃也偶尔会想,如果当年她没有遇见林澈,没有出走北上,没有被母亲拽回家来,那现在的生活又将是怎样一番景象。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纪燃看着来听自己讲课的学美术的孩子,再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等着自己下课的林澈,突然觉得生活真的来得太过完满,完满到她开始分不清,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不过纪燃不再害怕了,她看着画板上的那匹白马,在阳光里甜甜地笑了起来。
纪燃说,安城的黑夜里总有一匹白马,那马通身雪白,脖子上挂着一根七彩的细绳,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过来。后来呢?后来,那匹在纪燃青春里存在了3年的白马,终于还是在深夜里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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