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街角的精致庭院,月光洒在草坪上,草坪上落满了细碎的樱花花瓣。
顾北站在庭院里与女孩告别,他的眉眼被照得清冷,眼神却柔软透明,他说:“苏眠,再见。”
声音浅淡落下,苏眠伸手去挽留,却发现对方变化成光芒,顷刻消散。她睁开眼,窗外天色熹微,白纱窗帘被浮动的风掠起,屋外的海棠早已盛开。
Chapter1
苏眠遇见顾北的那天,桑镇下了一场大雨。落叶与花瓣在街道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积云压住磅礴的雨势,带来短暂潮湿的宁静。
她走过安静的巷道,最后在枣红色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肿胀的脚踝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带来撕扯般的疼痛。她蹲下身子,委屈像是被突然揉进了眼里的沙子,眼泪便簌簌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逐渐缓和,地面传来细小的摩擦声。苏眠的肩膀一重,温暖的手掌已经将她扶起,耳边响起顾北的声音:“别动,我扶你回去。”不过短短的一句话,语气却坚决而不可抗拒。
苏眠转过头看见对方棱角分明的下巴,她笨拙地踮着脚尖前进,湿漉漉的裤脚在地面上留下清晰的水痕,屋内阴暗,没有烟火。
推开玄关外的大门,顾北熟练地扭动电灯开关,他将女生扶到沙发边,又从茶几底下找出医药箱,干净利落地进行消肿。在云南白药刺激的味道中,苏眠后知后觉地询问:“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顾北低着头沉默,小心地斟酌着语句:“我叫顾北……是园丁的儿子,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来代替他整理院子。”
想起早些日子园丁给她发来的请假信息,苏眠点点头,没有再搭话。
夜幕低垂,天色愈发阴沉,雨又一次落下。苏眠站起身将沙发后砰砰作响的窗户拉緊,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奇异地流动着。
察觉到疏远的气息,顾北站起身,主动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苏眠送他出了屋门,屋外的感应灯因推开门的声响亮起,暖黄色的光线落在他们的发顶,晕出小小的光圈。
“再见。”顾北撑开伞道别。
苏眠点点头,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被雨水打湿翅膀的麻雀“喳喳”掠过,天边是沉沉的灰,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舞台剧场,演员平和的相遇,情绪便埋在了深不见底的海岸。
Chapter2
顾北来修理院子的时间变得固定,每个周一、周三和周日的午后。不过一个多星期时间,两人变得熟络。
屋外的花草种得极多,春末之际,院子的角落里爬满了紫色的藤萝,柔软的枝蔓自木栏上落下来,阳光便能透过间隙照到芬芳里。蔷薇和栀子开得正艳,反而应是当季的海棠没有动静,瑟缩着茎叶颓废。
顾北走进院子时,苏眠正对她的作品着色。她将头发随意扎起,衣服上有大片大片水彩的痕迹,看起来明明是异常狼狈的样子,可那寡淡的神情,却又令她嚣张万分。
大概是因为过分投入,直到顾北修整完了所有矮丛,苏眠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顾北慢慢踱步过去,看见她画布上的内容,是深色的树干,光秃秃的,衬着灰白的背景,站立成经年寂寞的姿态。
“你都不用去学校的吗?”他忍不住开口询问。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打断,苏眠一颤,差一点甩掉了夹在指尖的颜料盘。她转过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转回了视线,不满地抱怨着:“吓死人了。”
“啊,抱歉。”
短暂的沉默。
苏眠不停歇地涂抹着树干的阴影部分,微微眯起眼打量渐变的差别,语气满不在乎:“对呀,我不用去学校。老师说我打架,记大过,让我回家闭门思过两个星期。”
顾北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是对方先动手的呢?”
苏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身面向他,表情波澜不惊:“告诉老师有什么用?处理结果又不会改变。”她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甚至没有思考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事情发生经过。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胸腔里紧扣的一口气呼出来,不无嘲笑地继续说:“更何况,谁在乎呢?我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父母也吝啬到不愿意多给我一个电话。”
顾北垂着手臂站在一旁,许久的沉默。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漫长,他才干涩着喉咙安慰:“他们在乎你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女孩耸耸肩,不以为然。
顾北离开的时候,苏眠咬着笔头与他告别,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眼底却不尽是洒脱。
直到走出去很远,顾北才轻声开口:“苏眠你可真像初生的刺猬呀,因为碰到试图触碰的手而竖起了全部尖刺。可是时间给你挫折,也会给你成长。”
话音刚落,他便随之消散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Chapter3
4月的日光已经有了适宜的温度,微凉的风却没有止息。
苏眠穿着干净校服回到学校的那一天,年级主任没有再多加责备,只是摆着手让她快点回班级。到底是成绩优异的学生,除了偶尔的性格乖张,她再无缺点。
联考结束的艺术班级,最后几个月的文化课程也随之增大强度。苏眠走进教室的时候,班级里有瞬间的安静,之前与她作对的几个女生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又自顾自地围成自己的小圈子。
午后,苏眠一人拿着单词本跑到操场边背诵。女生们便走到她的面前,讥笑着:“干什么这样努力,你只需要靠着你的父母,就可以得到很好的机会。”
仿佛是嫉妒幻化成的利刃,苏眠站起身,一字一顿地开口:“让开。”
她们没有动作,仍是站成一排,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挡住去路。苏眠抬起手,可手掌还未落到对方的身体就被牢牢握住。
女生们的表情到位,好笑地看着苏眠自己默默收回去的手掌,又将唇边最后的嘲弄收起,转身离开。
苏眠则站在原地,红着眼眶转过头,她使劲甩开被抓得生疼的手腕,又再次举起手,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顾北毫无准备,直直地被推了个踉跄,还未等他稳住自己的步子,连串的话语便扑面而来。
“我已经问过顾叔了,他只有一个女儿,根本就没有儿子。”苏眠步步逼紧,接着说道,“我也发现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够看见你,所以你到底是谁?”
苏眠的一句话仿佛在平地炸起闷雷,震得顾北大脑还未作出反应就已下意识地回答:“我不是坏人。”
见对方冷着脸没有回答,顾北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是你创造了我。”
“……”
“是你的精神力具现化了我,所以我作为你的附属品,唯有你才能看见。”顾北顿了顿,又怕对方有其他误解,磕磕绊绊地接着开口,“我不是你所想象中的虚拟精神,我真实存在,并且可以接触事物。”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一遍,苏眠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她觉得这太不可思议,可现下对方所展现出来的状态却又让她不得不相信。
课前的预备铃又再次响了一遍,有风吹过,所有的日光散开,自树荫下坠落,像是经历了一场世界观的重塑,苏眠匆匆留下一句:“我先去上课了。”仓促逃离。
Chapter4
等苏眠接受她并不是因为精神问题产生幻觉,而只是因为意外的契机具现化了想象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他们的相处模式有了细微的变化,顾北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伪装,那些隐匿的孤独因他的到来,有了宣泄的治愈空间。
转眼到了月末,最后一场模拟大考。
纵然缺席了两个星期的课程,苏眠的成绩依旧得到了嘉奖,作为艺术班里唯一一名考进了年级前十的人,她被要求在班会课上做一个简单的学习交流。
从座位到讲台不过5步的距离,底下已经传来细碎的笑声,苏眠佯装不在意地翻开自己的演讲稿,继续分享自己的经验。
下台时,带头的女生语带挑衅地要求她为每个人发放一份笔记,这样才能更好地促进大家学习,苏眠抿着唇没有搭話。
那个晚上,她将自己的笔记本剪裁成适合的大小,又细心地抄写成厚厚一叠。顾北坐在一旁帮她,大抵是因为来自于她的精神世界,他早已知道她选择的做法,只是惋惜于她心里克制的遗憾。她的反驳,她的乖张,不过是她孤独的一种排解方式,于是最后她创造了他,是她最希冀的,名为陪伴的存在。
指针逐步走向凌晨两点的位置,顾北将毛毯盖到她的身上,这才放心离开。
隔天的早晨,苏眠缺席了第一堂语文课,在下课铃响的那个瞬间,她抱着一大堆打印纸跑进了教室。语文老师不赞同地想要批评她的违规,却又很快被她手上的东西所吸引,那是整理干净的课堂笔记,每张复印件都细致地圈出了分类和重点。
班里刻意找她麻烦的女生被她递过来的笔记所惊到,她们形成的狭小团体以一种幼稚的方式去让她烦恼不断,可到最后,如此相衬之下,她们输得彻底。
这是迟到太久的道歉。
女生终于站起身,轻轻弯下了身体。
本应碰撞的舞台剧被缓慢透露了冲突,于是情绪自深海浮出,最后化作了柔软的结尾。
Chapter5
时间继续向前流逝,6月,苏眠考到极好的成绩。
父母从遥远的大西洋彼岸打来电话,絮絮地说着:“眠眠,我们很为你骄傲。”
她早已从班主任口中得知父母对她的关心和看重。都是冷淡优秀的性格,一如她的笨拙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的需求,他们亦不知道如何去表现自己的关心。
苏眠低声说着“嗯”,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她终于学会与世界和解,也终于与自己和解。
屋外,顾北把院子里的海棠从墙角阴影处搬到月光下,这株即将错过花期的植物终于长出它第一个花骨朵。她还未来得及向他道谢,他们就已面临分别。
精神力的具现化来自于精神力的凝聚,可当希冀不再是唯一的支撑,具现化的事物也会随之消失。
最后,顾北站在庭院里与苏眠告别。他指着花骨朵说:“苏眠,你看这株海棠,虽然它错过了最合适的花期,但是它终究还是会绽放的。一如这个世界虽然不好,可它仍旧有值得你去不断靠近的地方。”
顾北挥了挥手,最后一句“再见”化作了月光流淌。
你跨过伤心换日线,越过孤独荆棘丛,而在最后,你终会迎来自己的灿烂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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