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浙江大旱。朝廷虽然口口声声要赈灾,但是雷声大雨点小,下拨的救灾粮本就少得可怜,再经过各级官吏雁过拔毛,层层克扣,到了灾民手里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了。为了保命,灾民们到处借债买粮。然而,市场上的粮价一夜之间高得更离谱了。
重灾区越州已有数千人饿死。饥民们纷纷涌到府衙前,请求州府赈灾救民,平抑粮价。知府李之诚不敢懈怠,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发生民变,于是张贴布告,严禁粮商私抬粮价,责令粮价回到灾前水平。饥民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奔走相告。
可是,等饥民们再来到市场的时候,所有粮行都关了门,就连大街小巷上那些挑着担子、背着褡裢卖粮的也一个都不见了。
李之诚大怒,将州府里的大小衙役都派到市场上,监督粮商卖粮。但是,粮商们一个个都精得很,多数早已脚底抹油,溜得不知去向,剩下没来得及跑的,阳奉阴违,百般推诿、拖延,就是不卖粮食。总之,任凭衙门想尽了办法,饥民们也难以买到平价粮。
越州饿死的饥民已过万。
朝廷责怪越州知府李之诚救灾不力,革了他的职,重新派来一位名叫刘知非的知府。
刘知非来到越州,摆在面前的是,旱情还在持续,土黄色的大地上,除了一具具横七竖八无人掩埋的饿殍散发出阵阵恶臭外,不见一点绿色。大街小巷,听不见一句人声,只有一个个无力逃荒的人或横卧或倚靠在路边、墙脚,在他们的身边,散落着几枚可怜的铜钱,有钱却买不到粮,钱不过是一片废铜烂铁。
回到府衙,刘知非命令那些在市场上监督粮商卖粮的衙役悉数撤回。
“知府大人不可啊!”老师爷颤巍巍地跪倒在刘知非面前,“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天来,全府大小衙役都派去监管粮商了,情况尚且如此,若把他们都撤回了那还了得?”众官员也急忙跪下,齐声附和。
“诸位,老师爷适才说了,这么多天全府的大小衙役都派出去了,可现在情况如何?”刘知非扶起老师爷和众官员,“饥民还不是买不到粮,一个个相继饿死!这说明了什么?”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本府赴任途中暗中调查,越州周边的府县也都在限粮价,但局面和越州一样,饥民有钱也买不到粮!”刘知非斩钉截铁地说,“这些,至少说明了严禁粮食涨价的做法不得要领,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什么?严禁粮食涨价不对?严禁了都饿死了这么多人,如若不禁越州岂不是要灭城?”众官员忍不住议论,“知府大人莫不是要放开粮价,任由奸商抬高粮价,盘剥饥民?”
刘知非认真地说:“本府就是要放开粮价……”
“使不得啊使不得!知府大人,我越州已绵延数千年,请知府大人心中开恩,手下留情,给越州留下几条人命吧!”众官员又纷纷地跪下,哭诉道,“知府大人,灾情总会过去的,但人若都死绝了,越州何其为越州?”
“本府正是要越州不灭城!诸位日后会明白的……”刘知非知道此时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于是果断下令,“即时起,越州放开所有粮价!粮商们在越州想卖什么价就卖什么价,官府绝无半点干涉!”事不宜迟,刘知非命人搬出笔墨纸砚,让在场所有能写字的人当即誊抄布告,再一一盖上知府大印并亲自题上自己的名字。接着,命所有衙役带上布告火速奔赴远近各府县广为张贴,又亲率官员到越州城大街小巷张贴——刘知非要让百姓都知道,越州官府不限粮价。
布告一出,那些衙役们苦苦找寻却不见人影的粮商们仿佛一下子从地底下钻了出来,一个个笑嘻嘻地打开粮仓,敞开卖粮。当然,他们也仿佛要将这些天所受的损失一下子捞回来,粮价高得能吓死人。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的饥民,虽然心里嘴里骂着官府与奸商狼狈为奸,但毕竟能买到一些粮食而不至于立即饿死了,因此一个个想方设法拿着钱去买粮。
如此高的利润乐坏了越州的粮商们,他们想尽办法从外地紧急调粮。外地粮商们也火速行动起来,不畏山路崎岖难行,将粮食源源不断地运进越州,踌躇满志地要狠赚一把。
不到月余,越州粮食开始大量积压,供求关系发生了大逆转。粮商们乐不起来了,要把粮食运回去吧,这山高路险的,来回折腾,损失太重。唯一的办法只有降价销售。一家、两家、三家……粮店紧跟着降价。一次、两次、三次……价格不断地往下降。转眼,越州粮价像跳水一般,从峰顶跌到了峰谷,并且这个峰谷还没有底,不断地陷啊陷,直陷得那白花花的大米和面粉连个糟糠的价格都卖不上。更远地方的粮商还不知情,还在将粮食源源不断地运进越州。饥民们乐开了花,花个几文钱,白米白面就能吃上十天半月。越州百姓再也不用饿肚子了,灾情也迎刃而解了。
“知府大人真神人也!”府衙里,众官员围着刘知非感叹,“知府大人何以想到这一妙计?”
“诸位过奖了!本府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商人的本性是逐利,只要有利,他们什么事都可以做;二是本府相信疏导比严堵好。物极必反,天下万事,一堵容易走向反面。”刘知非若有所思,“本府提请诸位记住,官府并非任何事都能做得好。我们要相信百姓相信事物之理。只要顺应万物之理,万事自有解决之道!”
(发稿编辑/周婷婷 插图/卢仲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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