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故事】山里的呼唤

时间:2017-04-25 17:07:40 

十四岁的山里女孩红梅不见了。下午她跟小伙伴们一同进山采摘蘑菇,天色渐晚的时候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地下了山,可唯独不见她,怎么找也找不到。

当大人们尤其是红梅的爸妈听说这事后可吓坏了,打着手电筒,点燃松明子,一行人急匆匆地进了山,一边散开来找一边大声呼喊,可是喉咙都喊哑了,所有的沟壑、山洞、悬崖全找遍了,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二天又找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还是找不着。红梅的爸妈哭喊着还要找,被大伙强行劝阻了。那时候山里的环境相当恶劣,人们进山都要结伴而行。有人狠着心说:“估计找不着了,要么被猛兽吃了,要么摔到哪个深不见底的山崖下了,即使没被猛兽吃掉或者没有摔死,两天了,不饿死、渴死,吓也吓死了。”红梅爸妈听了这话,瘫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还挣扎着要找,被大伙含泪架了回去。

可是,这事还没平息,第三天一大早竟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比红梅大两岁的十六岁男孩强子也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大伙惊讶极了,一时议论纷纷。有人忽然想起:在进山寻找红梅时,强子一直跟随着大伙,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埋头找,那样子执拗极了。

经这么一提醒,有人也回忆起来:“找红梅时强子连饭都不肯吃,那双眼睛都红了,两天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更多的人惊叫起来:“强子这孩子一直倔强得很,又特有主见,现在人不见了,莫不是不死心,一个人又进山找红梅去了?”

强子的爸妈惊得蹦了起来,招呼大伙立即打着手电筒,点着松明子进了山,再次满山遍野地寻找起来。

一整天过去了,一无所获。

天黑了,精神濒临崩溃边缘的强子爸妈还要找,大伙再次狠下心,把他们强行架下了山。

再然后,山村里吓人的谣言就传开来了:山里闹鬼了,专吃童男童女!

有人甚至赌咒发誓地说看到了鬼……

正当人心惶惶的时候,这天一大早,山村突然再次沸腾起来。

这天已是红梅失踪的第四天,有个早起的大叔突然发现山口有个奇怪的东西在蠕动,那东西很长,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爬着。

联想到那些吓人的谣言,大叔吓坏了,忙喊了几个人,大伙拿刀拿棍小心地上前一看:那玩意不是吓人的怪物,是人,不过是两个人。

只见前面是个男孩,他一点一点用力地爬着,他还拖着一个葛藤编成的垫子,垫子上昏昏沉沉地躺着一个女孩。两人形销骨立,衣衫破烂,几乎只剩一口气,尤其是男孩,双手全是血……

大叔细看之后惊叫起来:“老天爷!这不是强子、红梅吗?”

在医生和父母的精心照料下,强子和红梅昏睡了一天一夜后醒来了,然后他们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红梅看到一处悬崖边长着一丛特大的蘑菇,可把她高兴坏了,谁知刚要采摘,脚下的山石突然松了,猝不及防的红梅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呼救,便一头栽了下去,而远处的小伙伴们却浑然不觉。

万幸的是悬崖下长着厚厚的青草,红梅只是摔断了一条腿并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后已是第二天了,尽管大伙在悬崖顶上曾呼喊过,她却半分也不知道。

弱小又受了伤的红梅怎么也爬不上高高的悬崖,饥渴和恐惧一阵阵袭来。时间一长她绝望得连哭都没劲了,正昏昏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悬崖顶上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强子的声音!原来不死心的强子一个人找来了,他执着地一遍遍地呼唤着红梅。

红梅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强子听到了,连忙找来结实的葛藤滑到悬崖下。可是受伤的红梅已无半分力气爬上去了。强子没办法,只得用葛藤把红梅牢牢捆在他的身上,然后手脚并用,艰难地往上爬去。强子太累了,又背着红梅,他的手指全是血,但他只认准一件事:决不能泄气,一定要把红梅背上去。

当强子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红梅背上悬崖顶后,两人全累瘫了。短暂的休息后,强子再次开始了艰难之旅:把红梅放在垫子上,一步步拖回家……

大伙张大嘴,傻了一般静静地听着,末了有人问了一句:“强子,你这愣小子,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又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找红梅?”

强子不吱声,掉过脸说要睡了,有人偷偷瞧到强子的脸红了,然后红梅的脸也红了,大伙哄的一声大笑起来。

再往后,两人长大了,便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山中的蘑菇长了又萎,萎了又长,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强子和红梅都老了,两人一辈子恩恩爱爱,从没有红过一次脸。可是,老了的强子忽然变得很奇怪,他每天都要艰难地迈开两条老腿进山去,然后放开喉咙大叫:“红梅,红梅!”

强子现在只记得几十年前的那件事,就是找红梅。

强子得了老年痴呆症。红梅只要一眼瞧不见强子,便失魂落魄地找、一遍遍地喊,直到找到强子。

红梅现在过得很辛苦,因为她要从早到晚地侍候强子,强子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了,还时不时地会瞎跑。有人同情地说:“红梅婶,你天天伺候他、找他、喊他,不累吗?”

白发苍苍的红梅笑着摇摇头,说:“一点也不累,因为我要报答他几十年前找我的恩哩。”

(发稿编辑/苏 朝 插图/卢仲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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