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谭盾埋首于楚文华的书中。图书馆的管理员大爷感叹说,这孩子,将来即便不是不得了,也是了不得。
谭盾喜欢上了传统的花鼓戏,而后又喜欢上了国粹京剧。当时,“戏子”这个词还是带有一些侮辱意味的。可是他却毅然加入了京剧团,干起了作曲。横扫一切的“文化大革命”,让谭盾茫然。每天胡琴一响唱不完的样板戏,老调的旋律和韵味,让人麻木。
“文革”期间,谭盾随剧团到北京参加演出。一场中西结合的演出,虽然总体感觉像用筷子吃意大利面条,可谭盾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恢复高考时谭盾报名参加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的考试。因此谭盾和家人做着关于命运的“抗争”。他在京剧团每月能拿到近四十元的高工资。这一上学,家里这四十元的补贴就没有了。
在家人祈祷他不要考上时,他成了那年全国录取的三十名幸运儿之一。据说通知书到家里的时候,谭盾的父亲放下了手里刚刚盛满午饭的碗,转身出了家门。
若干年后,谭盾的这个举动,被很多人说成是鸿鹄之志。谭盾只是笑笑。他自己知道,当初自己那么选择,不过是想到北京去,想到北京去演自己的东西,找个哪怕是木板搭成的简陋的台子。
1997年,谭盾在电视里看到湖北出土了一组编钟,他马上赶到湖北。造型古朴,通体泛着青色铜锈的古老乐器,深深吸引了他。为了能和编钟在一起,中年谭盾耍起了小孩子般的无赖。他从背包里拿出铺盖,执意要在编钟旁边打地铺。
他得到了一个和编钟亲密接触的机会。用十六个一组的编钟表演音乐。代价是,为博物馆免费当了三天古代奏乐人的角色。
回到北京,谭盾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工作室。那一次,他拿出了一部交响乐,现在还被经常拿出来演出的《天地人》。
名气大了,谭盾却不务正业琢磨起了乐器。偶尔一次,他在公园里看到有个孩子,把纸做成一个喇叭,然后吹出微微的响声。就因为这个纸喇叭,让他推辞掉许多作曲的邀请,买回了一堆或大或小,或厚或薄的纸,在家里像孩子做手工一样,剪,贴,封口,掏洞。乐此不疲。
那时的太太还是女友,从美国回中国来探望谭盾。可是他却似乎根本不在意女友,沉溺在那些怪模怪样的“废纸”中不能自拔。
女友嗔怪说:“你等我走了,再做不行吗?”
谭盾很严肃:“只要一停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继续下去。”
李安在拍《卧虎藏龙》的时候,为了让电影音乐跟影片总体风格契合,找过许多音乐人。有人给他介绍了谭盾。
两个人初次见面,李安说我这部电影音乐比较难搞,因为片子是中国古代的武侠片子,而主要市场又放在欧美。你的音乐必须既要符合中国传统音乐的特色,又要符合欧美观众的音乐口味。
谭盾笑了笑,很狂妄地说,你只能找我才达到你的要求。果然,十天,谭盾就把一沓厚厚的乐谱交给了李安。这组音乐不但征服了挑剔的李安,征服了全球的观众,也征服了奥斯卡所有的评委。
中国人第一次站在奥斯卡电影音乐的最高领奖台上,只用了十天,这让谭盾有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金光闪闪。
别人说谭盾牛,十天就能征服奥斯卡,谭盾笑了。他知道,对于自己来说,十天和一年没有任何区别。谭盾说自己不是一个激情的人,在他看来,激情就是没了冲动,还要勉强自己继续下去,他说,冲动是自己血管里燃烧的汽油,趁这个时候就要快跑。不然,油耗尽了,动力就没了。大家都是俗人,谁也没有能让自己永恒坚持下去的控制力和能力。冲动,也许比激情更加容易让人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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