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向太阳的盲童
1995年,河南省伊川县葛寨乡葛寨村,一个男孩诞生了。很快,爸妈发现孩子眼睛睁不开,看医生,结论是眼体发育不全,无治。
无治也得治,这对农民夫妻放下一切抱着孩子跑各地大医院,跑了几年,欠债数万,所有医生都说无治,而且也再借不来钱了,只好作罢。
回到已经一无所有的家,丈夫一跺脚说:“没事,娃照样活!”妻子抹一把泪笑说:“没事,我就是娃的眼睛!”借了一把挂面吃了顿饱饭,太阳正好,抱娃坐在柴房前晒太阳,丈夫举娃,让娃的眼睛对着太阳,说:“娃,这是太阳!”妻子一激灵说:“对了,咱娃就叫向阳,刘向阳!娃,咱就向着太阳活着!”
于是,这娃就叫向阳,向着太阳活着,是爸妈给他上的第一课。
贫穷而刚烈的农民夫妻,就把娃当做太阳苗子来护养了,太阳是最大的光也是以温暖穿透一切的光,娃就没有绝对的黑暗,每次,举着娃对着太阳时,娃就会笑起来、舞动起来、呀呀地喝唱起来,这就是明证。
没有比较就没有悲伤,爸妈护得很紧,向阳好几年都是灵动喜气的快乐孩儿,从没为看不见东西而急而哭,他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好听的声音、好玩的触摸、好吃的东西,还有爸妈举着自己时的无边无际的明亮感,很好。
直到六七岁时,向阳有了和村里娃们一起玩的机会,于是,聪灵的他觉出了问题,一次比一次明显,加上娃们的提醒,他知道了。
他哭了,第一次问爸妈:“眼睛是什么?看不见是什么?”静了片刻,妈一把搂他于怀,爸摸他的头,但还是没说话。他听见和他的哭同样的声音,他用手摸,摸到了一种和他哭时眼睛里流出的同样的东西,于是,他有点明白了,眼睛这种东西是可以让爸妈和他都哭的东西,他不哭了,拉爸妈的手说:“我错了,我不要了……”
向阳主动不再和娃们一起玩,乖乖待在家里。但爸妈知道,只有让娃知道了眼睛的确切功能,并让娃知道自己看不见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娃才能正常成长。让娃明白看见东西是怎么回事很难很难,什么东西都没看见过,要去认识世界更难,但,再难都必须做。家里债台高筑,爸必须去拼命挣钱,由妈专职教他认识世界。
对先天盲童来说,爸妈的亲情心劲有多大,孩子的世界和理想就有多大。向阳悟性出奇,耳朵很灵,声音特别甜美,他感觉到妈妈真的在做他的眼睛了,妈妈从早到晚一刻不离地带他学看东西,从家里到家外,从村里到村外,从乡村到城市……不停地让他摸东西,不停地说话,说这东西的手感、形状、大小、颜色、气味、用途,说这东西和那东西有什么不同。而他只要摸过一种东西,再次摸到时,他就会将妈妈说过的关于这东西的知识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认识颜色是最难的了,但有太阳帮忙,他还是悟到了,妈妈在讲颜色已经讲到绝望时,有一次,他静静地“看”太阳,忽然说:“妈妈!我知道了,我看到的颜色就是您说的红色!对吧?”妈呆了一会儿,抱起他尖叫起来,喜疯了。
太阳能让向阳知道红色是什么,向阳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实际上,盲童向阳比同龄孩子已经明智并厚重了无数倍,因为太阳和妈妈。特别是音乐,当他基本认识了这个世界之后,灵魂所向的最大亮点就是音乐,与太阳相当。他听了几遍的音乐,可以对着太阳哼出来,从而惊动了妈妈。妈妈教他唱歌,这才发现他的歌声是那么好听,记性也特别好,学会了再唱时就像收音机里的童星似的,甜人,吸人。
于是,2005年,妈妈将向阳送到了洛阳盲校,并在盲校附近租房住了下来,做向阳的专职陪护老师。
向阳明白,妈妈在做自己的眼睛和老师,爸爸在背负沉重的大山支撑着他和妈妈,他摸到了自己的理想之门,他能做的第一件报恩的事就是让爸爸也多一点力量。那天,爸爸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来看他,他偎进父怀,用手抚摸那张消瘦的脸,流着泪绽着笑唱了起来:“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爸先是笑,接着就有点惊,再接着就笑着泪流了一脸,唱完就成了大力士,一下子举起了很胖的儿子颠颠地转了几圈,喜叫:“真好听!我娃真灵!我娃像歌星!……”娃也在空中高唱了一句《我的太阳》,妈妈跑来护住、接下、嗔爸:“你疯啦!摔坏了咱就没明星娃了!”
其实,“盲童小歌星”的大号已经传开了。向阳的老师就是妈妈、太阳和收音机,一首歌,自己喜欢、跟唱、记词、揣韵、反复练习至满意时,才唱出去,唱给妈妈、爸爸、同学、老师和所有喜欢他唱歌的人,他开始有了快乐的互感互动,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太阳,那种无边无际的红色的光芒!
2009年,有一位姓徐的老师被向阳的歌声感动了,没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的盲童,歌声却近乎专业歌手,而且歌声里有着一般歌手远不能及的情感力量,真切而深厚,有一股巨大的融合力与吸引力,实为少见。
于是,徐老师成了向阳第二个陪护人与引路人,将向阳的歌唱视频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并请来拍客名家助阵,很快,刘向阳成了网络红人——盲童歌星,有了各种演出邀请,走进了中国残疾人服务网,结识了知名盲人歌手杨光,学得更多的专业演唱技巧,离他心中的太阳又近了一步。
2011年,是刘向阳起飞的年头,16岁的他有如太阳般的激情,通过神奇的歌声传遍大江南北……7月,刘向阳从山东拍完节目后回到家里,第一件事仍是对着拂照家园的太阳,对着气息相闻的爸妈,唱一首《父亲》,再唱一首《儿行千里》,而后,偎进爸妈的热怀,抬手去擦爸妈的喜泪,认真地说:“孩儿有眼睛了,真的,我每次在舞台上、每次昂首动情时,都看见了太阳里的爸妈,真的……”
是的,没有眼睛的孩子,可以拥有一颗太阳;没有眼睛的孩子,也可以成为照亮人生并照亮家园的太阳,人生,只要心灵没有残缺,就都有一扇通向太阳的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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