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辈子特立独行的吉尼尔斯(Genius P-orridge)不会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会如此迫切地想变成眼前这个人。
1993年,因回不了英国,吉尼尔斯寄住在纽约一间地下室里。某天早晨睁开眼睛时,他脑中突然响起了当年那首《just drifting》。他确定自己看到了真正的“另一半”:面前那个金发女郎,让他想起一袭长袍和绿色的乡村之梦。吉尼尔斯的疯狂能燃烧到每一件他热爱的事物上,而当时,他的决定就是将自己变成这个女人。
这个二战后出生的先锋艺术家脱下宽松的T恤,从光头开始蓄起长发,在锁骨文上一颗鼓鼓的鸡心。妻子布莱耶则将吉尼尔斯的文身搬到手臂上,行为艺术家昔日独一无二的标志变成两人之间的纽带。尽管长发常常缠绕在胸前,紧身衣让中年发福的艺术家偶尔喘不上气,但妻子30年来的生活,就是吉尼尔斯想体会的感受。
这是第一次,他想成为什么人–在此之前,他只做开创者。吉尼尔斯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异类。小学时,因为挑战学校的规矩成天被惩罚;大学时,戴着防毒面具从山坡俯冲下来,冲着每个路人大声质问“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去哪了”;组过一个乐队,不用鼓、没有节奏,跟着低音吉他随性地发出梦呓一般的低吼,有时对世界怒喊,有时对想象中的爱侣倾诉衷肠:“你有如长袍,有如绿色的乡村之梦。你我合二为一。”
吉尼尔斯在异乡的床上醒来的时候,酒吧中唱过的歌开始在脑中回响。“或许有一天你会遇到某个人,让你认为自己本来就和她是一体的”“你会不知不觉中变得像自己爱的人;而我们爱得更深一点,”在生活渐渐富裕之后,他启动了整容计划:隆胸、垫鼻等等,常有医生和朋友问他,是否在为未来的变性做准备,他一笑了之。变性人是为了做回自己,而吉尔吉斯则是在放弃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这样的异类,要么与内心的野兽和解,要么在鄙夷中离开部落,中间的平衡极其微妙。如果说前半生的挑衅多少还能获得人们的赞赏,步入中年的吉尼尔斯则越来越出格。他在家乡曼彻斯特举办了名为“卖淫”的行为艺术展,公众投向他的,终于从质疑的眼光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石块。
时间巧合得不得了:家乡抛弃了这个行为艺术家,布莱耶却将他从纽约的地下室认领回家。那个歇斯底里的吉尼尔斯开始慢慢死亡。他有哮喘,脾气不太好,却在布鲁克林的家中养起几只兔子,偶尔对着宠物喃喃自语;之前做护士的妻子则拿起吉他,拨弄着琴弦唱出吉尼尔斯写的诗。
他眉间的愤怒渐渐消解,发胖的脸部也没了年轻时的棱角。他讲DNA的局限–几条看不见的螺旋就固定了人一生的秉性,又感叹命运的无常与凑巧,居然指示他冲破了这份必然。媒体提到他或他妻子时,使用“他/她(h/er)”,“我们已经变成了一个人。”
2007年,在相遇相爱24年之后,妻子死于胃癌。她本来正打算安一颗金牙,因为吉尼尔斯口中也有一颗。然而,画到一半的画不会搁置,唱到一半的歌也不好放弃,尽管吉尼尔斯能感觉生命力正在从身体中流走,但他还是用柔和低沉的嗓音继续向众人讲述自己和妻子的故事,时不时扬一下头,撩起眼前的长发。
文 庞礡/编辑 翁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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