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集《丘陵之雕》的自序里,他写道:“以往甚至迄今的一些岁月里,我和我的一些弟兄们一直醉心于一种‘波希米亚人’式的生活,常常梦想像金斯堡他们那样,到某个丛林中去种植大麻或者粮食,以熬制一种真正可以减少人类苦难的良药。这种对自由的绝对向往,很容易带来对庸常人生的偏见,致使我们在很多时候有意回避着‘幸福’。”
这“幸福”往往意味着寻常人追求的结合模式,港湾似的归宿。在两次婚姻解体后,他虽然对那种一纸决定的生活方式保持距离,但对别人的选择却很能理解。
“就像你写过,对自由的绝对向往,会带来对家这种结构的偏见,试图回避这种魔爪,但实际上又并不根除对形式的渴望?”我问他。
“是啊–”盘腿而坐的他长叹一声,语带苍凉。“人是一个多面体。你喜欢一种自由放浪的生活,家的秩序感与它是天然矛盾的。哪个女生愿意守在家里,而丈夫整天在外面走千里万里?换一句话,哪个男人愿意女人是这样?而在漫游的路上,会不会因为疲劳了病了,或者因为看见了别人窗口的灯火,而对家产生一种向往?难免也会。”
近年和朋友李斯的一次讨论里,李斯略显悲哀地问他:当我们不再有激情,不再有能力去爱时,我们的生活还剩下什么?野夫说不会,我们这一代的青春期将会无限延长,充满老年维特的烦恼。李斯听后大笑,“你的乐观确能感染我。”
我只是个热衷于实验的人
2008年,在四川写剧本的野夫赶上汶川地震,他直接赶往当地,用半年完成了一次乡村基层政权运作的深刻观察和分析,写成调查报告;同时还组织过村民将灾后情形排成独幕剧,在当地电视台播映。更“出挑”的是,他和学者于建嵘一道,抱着改良主义的意图,在当地尝试了村级民主和县人大代表专职化实验:在驻镇的县人大代表中推选小组长,实行组长专职化,给予调研经费,将其生活补助纳入财政预算,确保其专门履职–上午在“专职人大代表工作室”接访,下午调研。
这项改革后来被上面叫停。“这其实是一个有智慧的设计,当事人也没被追究。”
“那么罗江的实践都停止了吗?”
“现在换了书记。一般地方主官换了,多数人不会继承。村民议事小组这块,听说还在坚持。”
“像排乡村戏剧、村民当议员,这些可能是当地人一般没有考虑过会出现、会关注的事情,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容易理解吗?”我们问他。
野夫一乐,接着眉头又锁上:“你做的事情对农民有利,他很好理解,更何况我还通过社会上的募捐,给当村民议员的农民发误工费。因为他承担公共事务,就要开会讨论。对农民来说,他可以为自己的利益和公共事务说话、发言、决策,年底还能拿到一笔误工费,他是很高兴的。我给他们村捐了一千的核桃林,到现在我一颗核桃都没吃到。(笑)但是,再过几年,我回到那个村子,会看到漫山遍野的核桃长大了,我会内心欣喜。”
他对这个话题意犹未尽。“你们要敏感地注意到,中国有一批像我们这样的人,在不少的乡村在做乡村建设,重建乡村,做得很成功。有个孙君,将近做了十个村子,有6个现在是全国的典范,其中一个信阳的郝堂村,我亲自去看过。还有李昌平,他们做得更成功,要做收费服务,以公益养公益,政府采购社会服务。我觉得他们做得对。我早说了我是一个顽主,是一个热衷于实验的人,没有使徒般的精神,但这个社会有那些使徒。我不是终身事业,所以我可以白干,不需要政府采购。”
“我只是希望鼓励年轻人多做一点事,给大家提供一个实验的样本。”
野夫的好友、目前专注教育的作家冉云飞说,他们一起“实验”过带团做三峡深度游。“和你看到的市面上的三峡游不同,一定是立足于我们生长过的、无比熟悉的地方。”参团的都是作家、媒体人、建筑师、设计师,两位文人导游带着他们经川江、穿峡谷,走古道、访问老战场,还会在轮船上放原生态的川江号子。“说白了,这背后也有乡村建设的目的。我们还会编给中小学生看的三峡乡土教材,免费赠送给沿途的移民。”
做爱情博物馆也像是个实验。“比如林昭的故事,比如林徽因的情诗,假设能收集到原件放到这里,就可以带出那个时代的文人、教授们的爱情,要做起来可以做好多。”不过野夫坦言,自己天生是一个产生创意的,“执行却不见得有多厉害呵。”
老顽童的乌托邦
在苍山洱海之间,野夫终于又能睡到自然醒。
过去一个月里,《1980年代的爱情》在票房上未曾激起几层涟漪。野夫将近一个月马不停蹄地宣传、“吆喝”,倒在圈内造就了一个话题。
身为编剧,却被推到前台。舟车劳顿,他却不亦乐乎。到后来,各地的宣传行程渐渐演变成由野夫的朋友出面组织,联络场地,解决吃住行;任志强、柳传志、俞敏洪等商界大佬为他站台,还有人相约包场。一场各地宣传的商业之旅,成了野夫和老友重聚叙旧的巡回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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