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英雄的荒野(2)

时间:2015-06-26 08:50:17 

“反女英雄”角色们更是不刻意“讨人喜欢”。《消失的爱人》长期盘踞美国畅销书排行榜,近期因为同名电影的上映,使得女主角艾米再度被热议和研究。相比于《饥饿游戏》和《龙纹身女孩》,艾米的“英雄性”更弱,“不讨人喜爱”性更强。从外表上看,她是西方社会一个典型的美女——金发、苗条、酷(Cool),拥有男性渴慕的女性形象的一切优点。但是,被这种美女的社会化标准要求太久,艾米的内心开始极度扭曲。外表上她是完美的,内里却因为清楚自己的不够完美而深深地自我厌恶。从繁华的纽约迁徙至荒凉的密西西比后,她目睹丈夫尼克和一名年轻女子的外遇,内心的“正常”终于开始折断,她处心积虑地编织了一个复仇计划——将自己“谋杀”并且嫁祸给尼克。作者没有给艾米这一角色添加一丁点可爱之处,在2014年11月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作者吉莉安·弗琳说,她一直试图在自己的作品中“揭露女性的阴暗面”。但是这个角色也因为太过阴暗在传统书评界好评不多。

对于“反女英雄”不够讨人喜欢的批评,作家罗珊娜·盖伊(Roxane Gay)却反驳道:一个人物是否讨人喜爱常成为一部作品成功与否的标志,仿佛角色的可爱与否直接决定了那部作品的文学质量和一个作家的写作水平。这一点在女性小说中分外明显。但是就我而言,我一直在期待一个更鲜活的角色,一个敢于做我自己在日常生活中不敢做之事的角色,一个更诚实、更敢于暴露自己的角色。

当下“反女英雄”角色在年轻群体中受到欢迎,也许是因为暗合了现代女性的内心希冀——强大、美丽并且能控制自己的人生。正如伍尔夫在《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中所说:生活对于男女两性都不容易,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拼搏。从广义角度来说,很多过往文学作品中也有“反女英雄”,只是没有被文化研究者包装成这样一个文化概念。《飘》中的斯嘉丽毫不犹豫地暴露自己的自私和物欲,但同时她又坚强、勇敢,总是能在困境中找出解决办法;《蝴蝶梦》中的瑞贝卡毫不遮掩地偷情,并且无情地控制、伤害自己的丈夫,但是直到谜底被全部解开后,人们还是不得不佩服她是如此敢于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甚至也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去选择死亡;《名利场》中的利蓓虽然在往上流社会的攀爬中一再受挫,但她目标明确、坚定不屈的拜金主义即使在今天也让人产生些许共鸣。

事实上,“反女英雄”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女性的“文学反派”,她们除了具有人性缺点以外,某种程度上仍必须是“英雄”的:或是强大的、最终能成功的,或是缺点可以被同情、理解或引起共鸣的。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包法利夫人》上。她之所以到今天仍能引起共鸣,是由于当代女性也经历了这种从契阔到凡俗,一切开始变得那么索然无味、平庸愚钝的感觉。当包法利夫人嫁给乡村医生后,她虽然感觉安全稳妥,但她人生更高的可能性,也在那个刮北风的乡村宅邸里,被不可避免地湮没了。包法利夫人的悲剧在于她每天都意识到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最高“可能性”被捻灭了,“成为一个皇后或一个名妓”的可能性被捻灭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平凡人的平凡妻子,所以她最后的毁灭、虚荣、背叛才那么有理可循。

现实生活中,“反女英雄”概念也通过明星行为而获放大。著名影星凯拉·奈特莉(《加勒比海盗》女主角)前段时间公开了自己的平胸照,美国歌手碧昂斯一再以“歌颂女性力量”著称,英国“天后”蕾哈娜与男友分手后拍摄了那支勇敢味极强的MV,都从某种程度上暗合了“反女英雄”的心态。《理解大众文化》的作者约翰·费斯克提出这样一种观点,即在文化经济中,大众文化中的所有商品(电视、电影、小说等)变成了一个文本,一种具有潜在意义和快感的话语结构,这一话语结构形成了大众文化的重要资源。目前,《衰姐们》已经被续订到第四季,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大众对生产更多“反女英雄”文本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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