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背后的蒙克(3)

时间:2015-07-28 11:01:50 

耶格说,基督教才是罪恶的源泉,罪恶是禁欲的结果,如果允许人放纵欲望,那么罪恶就没有动力了。克罗格和耶格关系很好,他一方面赞同他的看法,另一方面也很清楚,他不能太得罪中产阶级,只有中产阶级会有闲钱来买他的画。耶格也不想抛弃整个中产阶级,他想教育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让她们勇敢地表达自己、解放自己。“以后所有中产阶级的女孩子都会骄傲地在卡尔·约翰大街上行走,毫不为自己的爱情羞耻。”他们的身边也围绕着这样的女性,克罗格的妻子乌达本是他的学生,结果第一年就和他生了一个孩子,然而她当时还有丈夫,因此不能马上和克罗格结婚。后来乌达又与耶格相恋,在此期间又为克罗格生了一个孩子。有人说乌达是当时观念开放的女性的代表,她把性这件事看得很轻,还曾经勾引过年轻的蒙克。不过蒙克对她敬而远之,即使醉酒之后,也以礼相待。

蒙克的心上人是米莉·梭罗,一个有夫之妇。她的丈夫是一个军官,与挪威早期印象派画家弗里茨·梭罗是表兄弟,而弗里茨又是高更的姐夫。这段关系很微妙,因为弗里茨·梭罗是蒙克的恩人,正是在他的影响下,蒙克后来获得了去法国留学的奖学金。米莉和蒙克的关系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创作,他一生的作品中有许多与女性有关,而米莉决定了他对女人最初的看法。在与米莉的调情中,他总是处于被动一方,他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也不知道怎么看待自己的性欲。他在日记里记载的许多事情都说明了他的挫折感。米莉从不愿意给他当模特,但当他克服了自己的性欲开始创作时,米莉又会插到他和画布中间,把盘着的头发散下来引诱他。可一旦他放下画笔,米莉又会忽然想起什么要紧的事,飞一般地逃走。他对于女性裸体的知识只来自和米莉的床笫时光,以至于他在床上都处于艺术与性欲的痛苦矛盾之中。他开始写半虚构的日记,自称“勃兰特”,米莉则是“海博格夫人”。

奥斯陆城很小,而耶格的影响越来越大。他自诩为存在主义在挪威的大主教,易卜生、斯特林堡和比昂松(挪威著名剧作家,190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也是易卜生的亲家)都受到他的影响。当然,蒙克的父亲也听说了他。他对自己的儿子怒不可遏,尤其是知道蒙克还和一个有夫之妇闹出了丑闻。他停止给蒙克零用钱,连买绘画材料的钱也不给,蒙克不得不去颜料商那里以父亲的名义赊账,后来各家店都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还,一致骂他是骗子和盗贼。他和父亲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糟。在一幅画中,他把父亲的脸画得如同长了坏疽,看上去就像一团散发着仇恨的腐肉。蒙克在画的时候想必带着极大的愤怒,笔触的速度感使得整张人脸似乎处于一种正在解体的状态。耶格带着暗中的喜悦观察着这一切,他希望自己的门徒去冒险冲击这个社会的底线,之前他身边有个叫弗莱舍的青年自杀了,闹得满城风雨,现在他希望蒙克也这样大闹一番。但蒙克似乎对他的建议无动于衷,他既不狂热崇拜耶格,也没有什么足以导致自杀的痛苦,他对滥交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在讨论哲学问题的时候才能看到他充满激情,然而他的答案不像其他人那样终于虚无主义,在面临“存在是荒诞的”这个命题的时候,他毕竟还可以拿起画笔。

1886年,蒙克画完了《病中的女孩》并拿出来展出。他和米莉此时已经进入互相折磨的阶段。蒙克觉得米莉说谎,对他不忠,米莉则指他跟踪自己。他是在痛苦的感情煎熬中完成这幅画的。这是蒙克第一次画展。耶格为这幅画兴奋不已,然而他也嫉妒自己的门徒达到了如此高的艺术成就,最终他写了一篇表面溢美但暗地贬损的文章发在报纸上。发表的同一天,他就进了监狱,原因是他写了一本“亵渎上帝”和“颠覆道德伦理”的书。而挪威的艺术评论界一致表现出对这幅画的反感,甚至有人说只有精神病才会画出这样的东西。蒙克当时只是失望和不服气(他后来画的自画像里故意露出一副睥睨批评家的表情),他并不知道这幅画在世界艺术史上取得的真正突破。在那个年代,塞尚、高更和凡高还停留在对外部世界的新表现手段上,雷诺阿还在画他的上流社会少女,而蒙克已经把目光投向了灵魂深处,他的这幅作品露出了表现主义的曙光。正如同他后来所说的,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触及的只是现实的外壳。印象派是一次革命,然而蒙克依然觉得他们停留在表面上,忽视了灵魂,是一种冷血的画法。后来他甚至觉得印象派作品肤浅无聊,甚至荒诞,是一种“肥皂艺术”。克罗格画过一幅《病中的女孩》,画中的女孩面色苍白,直视画面之外,与之相比,蒙克的同名作品更加不安,整幅画仿佛在颤抖,这是因为蒙克在帆布上一遍一遍地抹上厚厚的颜料,画上一阵,再用小刀、画笔柄和铅笔头把颜料刮下来,不断的刮和抹使得这幅画的细节越来越少,连人物的面部都被刻意模糊了,似乎融化在一种狂暴的气氛中。这种手法使得画面布满刮痕,这成为当时批评家最难以忍受的一点。在接近完成的时候,蒙克还特意抹掉了曾经精心处理的窗户和花盆这些细节。这是他对于自己童年的再现,不断的涂抹似乎是对于创伤记忆的重新处理,然而这种治疗方法并不理想,他后来又重新画了好几次。最早的一张画被他自己毁了。他说:“几乎没有艺术家曾经体会过我在《病中的女孩》里倾注的那种悲痛。”然而当时挪威著名的现实主义画家古斯塔夫·文采尔说:“我觉得它恶心,蒙克,一幅垃圾。”1888年冬天,在一次醉酒之后,蒙克被一个敌视他的艺术家扔进冰冷的河水,差点冻死。

1889年,蒙克在一幅名为《春天》的油画里重新修改了《病中的女孩》,这次他把风格调得积极和明亮了一些,然而依然没有得到什么正面的评价。好消息是,这一年他得到政府的奖学金,得以前往巴黎留学,在那里他接触了伟大的古典艺术和最新潮激进的画家的作品。一个月之后,有人告诉他,他的父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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