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于西藏的讲述中,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有着两重空间。一重是被上百年来的以西方探险者、传教士、学者、旅行者为主讲述的、逐渐被神秘化的“香格里拉”和纯精神化的西藏;另一重是藏人自身在变迁的生活中如何把信仰、人际关系、经济生活结合在一起的智慧。但是后者并不像前者那样获得外界的更多关注。
西方早期的探险者,往往凭借个人的讲述而给西方世界塑造出充满传奇色彩的西藏。比如因《一个巴黎女人的拉萨历险记》而名扬西方的大卫·妮尔夫人,她的多种游记出版后,一直遭遇到种种质疑,甚至照片的真实性也被怀疑。沈卫荣分析说,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真正能够涉足西藏高原的西方人实在是太少了,这不但留给人们极大的想象空间,而且也使得涉足西藏的西方旅行家们对西藏的描述有意无意地会刻意去满足西方受众对西藏的热望和期待,以至于会不顾事实而添加很多符合西方人的西藏想象的内容。
具体到大卫·妮尔的种种有关西藏的游记和著述,其中显然夹杂进了很多当时欧美十分流行的“通灵学”中的一些内容。作为“通灵学”的信徒和积极倡导者,大卫·妮尔非常热衷于将她在西藏的所见所闻与作为东西方性灵之学的杂烩——“通灵学”的内容联结起来,将它们杂糅在一起,以至于引起了后人对其所记述之内容的真实性的深刻质疑。“我想大卫·妮尔曾经到过西藏当是不争的事实,但她笔下的西藏一定与她见过的那个真实的西藏有很大距离,其中充满了虚构和想象的成分,它们为后世出现的一个神话化的西藏形象起了很大的作用。”沈卫荣说。
今天的西藏,很多地方与全国其他地区的现代化进程早已同步,甚至在某些方面发展得更快。但是藏族人民对佛教普遍而深刻的信仰,又让藏族的传统文化有着强大的生命力,西藏仍然保留着相当的独特性。而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的“西藏热”,使得人们非常关注西藏的物质外观和精神内涵,希望西藏在现代化当中不失其璀璨的文明。如何撇开我们头脑中被过度精神化和神秘化的西藏,认识一个与现代文明不断融合,同时在融合过程中亦存在曲折与矛盾的西藏,或许是我们今天需要面对的新课题。
当今天我们走进藏文明的中心拉萨时,它依然像一个流动的跨越时间界限的博物馆。古老的布达拉宫、大昭寺等仍然是朝圣者的圣殿;甜茶馆里游客与当地人一样酣畅地享受着藏面与甜茶;一些藏族人熟练地用汉语和英语做着游客的生意,家里最为整洁的地方仍旧是家户神殿。在离拉萨市中心很近的村庄里,人们随时准备接受喇嘛、活佛、占卜者、民间或社会精英、降神者的指导。在藏民们看来,这些人是指导他们在仪式、生活和生产当中走上正确道路的导师。人们的宗教信仰与世俗生活、历史与现代性非常自然地融合在一起。这就好比这里的人们并不排斥天气预报,但春播、秋收这样的关键农时必须遵守藏族的历书。人们根据自己所认同的理解,把耕种和收获、农闲和农忙、干旱和雨水、灾难和平安、丧葬和婚娶都放入到他们的生活结构里,他们的日程、月程和年程都根据这些关系来安排。
藏文明的灵活性和包容性随处可见。藏民们在解释历书文本的时候,非常强调“一个喇嘛一个佛法”,意即各个喇嘛念的经有所不同,因而强调各个地方的独特性。这种基于对地域和不同教派的包容性,在很大程度上解释和容许了变通和独特的发展。学者陈波感慨地说:“佛教能进入西藏,正是由于藏地在空间上还存在大量的‘宗教性闲置’的地方需要被填充。或者说,佛教是在既有的空间中,开辟出了新的祭祀空间:在不妨碍固有朝圣空间的同时,开创了自己的朝圣领域,引出了另类的朝圣功能。”
我们这次走进拉萨,观察拉萨在现代化进程中的变化,讲述生活在其间的藏医、活佛建筑师、藏族作家、登山队员等人的故事,就是希望能够接近更为真实的西藏,体会这片神奇土地上的人们如何用他们的生活智慧,在宗教信仰与世俗生活、传统习性与现代风尚之间保持着奇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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