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的画作同样有名,倒不是因为画作本身,而是由于它们与小说一样面临过禁和毁的命运。1929年,正是劳伦斯为《查》的出版疲于奔命之时,也是他去世前最后一段在伦敦的日子,出于某种对“死亡游戏”的沉迷,他为自己深陷英国文化强权的境地“寻找到了的一个契合的爆发点”,决定将这些年来的油画和水彩画集中展览,地点就在伦敦华伦美术馆(Warren Gallery)。在伦敦警察行动之前的20余天里,一面是踊跃参展的观众(共计1.2万人次),一面是包括《观察家》和《英国每日电讯》在内的媒体对其诸如“下流粗俗”的评语。如果说劳伦斯办画展是某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反抗行为,那么他作画本身,则显然是“与小说同主题的视觉表达方式”。在这场引起剧烈反响的展览前,劳伦斯果然写下长篇“看展说明”,特别提到“英国出产的画家太少”,英国在绘画艺术上的造诣与法国、意大利甚至是德国相差甚远,由此,他将话题引向了英国人的生活态度:由于恐惧而瘫痪。在这些展出的作品当中,多表现人体,惊世骇俗地用肉身体现他在小说中孜孜以求的精神。就像劳伦斯推崇的同样身兼作家与画家的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他们头脑中正在燃烧的画面,不只需要写,也需要画,两者从某种程度上,产生了中国的劳伦斯专业翻译家黑马所说的“互文”作用力。
这股相得益彰的力量,后世研究者乐观其成,因为在他的《薄伽丘的故事》、《圣徒之家》等画中,他们看到了作家“从头到尾的一致性”,以及当中所体现的“浓郁的生命力与爱的核心”。劳伦斯在走进文坛之初就声称“要借助写作成为爱的牧师”,而这句宣告正如福柯在若干年后所说,“性在现代成了古老的布道的形式”。黑马在接受本刊采访时,对此解释为,劳伦斯恰恰将性看作文学布道的场所,作家自然就是爱情的牧师了。这也从侧面佐证了劳伦斯直觉的前瞻性,所以有人说他作品的主要特点之一,是“先知的风范,这种先知在当时或许被看作呓语,但竟然在多少年后成了常态”。
今年是劳伦斯诞辰130周年纪念。尽管与艾略特和乔伊斯等共列20世纪英语文学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劳伦斯依然是一个富有争议的作家,对他的家乡人民而言,“正名”的工作似乎早已由那场审判完成,“查泰莱夫人”也往往以看似亲切的“Lady C”代称,而其母校诺丁汉大学当然也以他为荣,但这些都不妨碍人们不断改写劳伦斯的讣告,仍然对某些重点犹豫措辞。
倘若从“接受史”的角度,翻译者和研究者们仍不遗余力地在推广劳伦斯。《查》在中国,早期的普及力量来自林语堂和郁达夫,前者在《谈劳伦斯》中还翻译了小说的片段,再早则是1925年的徐志摩,后者在《晨报·文学旬刊》上首次翻译发表了劳伦斯的随笔《论做人》,基本是目前最早的劳伦斯译作。及至《查》正式译本的出版,同样经历过若干查处风波,直到20世纪80年代,饶述一先生的1936年译本才由湖南人民出版社首印。
至于大众的接受,也并非乐观。事实上,在与劳伦斯翻译者的接触中,对“误读”的担忧令人印象深刻。一方面,包括众筹出版在内的方式和若干文案的使用,希望更多的读者能够接触到劳伦斯,以期最终发现他的美;另一方面,则不免由此陷入诸如“浸透情欲的文学天才”的片面理解当中,从某种程度上也暗合当今情色在俗与雅之间小心翼翼的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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