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芸与她在新疆歌舞团的同事霍旭初、新疆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周吉组成的三人小组,是国内最早进行龟兹乐舞研究与再现的人。1979年,取材于敦煌莫高窟壁画的舞剧《丝路花雨》首演,反响巨大。没过多久,王小芸就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丝路花雨》舞剧导演刘少雄和作曲、指挥韩中才。她从二人那里得知敦煌舞与龟兹舞的血缘关系,前者正是西凉当地土著舞蹈与龟兹舞蹈的结合。
既然敦煌壁画能编舞剧,龟兹壁画为什么不能?王小芸回来后,就向团里提出申请,和霍旭初、周吉一起下乡调研、看壁画,三人中,王小芸负责编舞,霍旭初负责结构与脚本,周吉负责音乐。那是一段难忘的经历,王小芸现在还记得他们坐着一辆驴拉车,挨个村子跑,白天调研,晚上给老乡演出。然后就泡在石窟里看壁画,从那之后的10年里,他不断往石窟跑,在王小芸家里,她翻出厚厚的几本临摹图册与一叠黑白照片,图册里全是她从壁画上临摹下来的姿态与手势,照片中则是她拍摄的许多舞蹈动态。
在1984到1989年的几年间,三人接连合作了三台反映龟兹乐舞的乐舞:《龟兹乐舞》、《舞乐龟兹情》、《龟兹古韵》。完成于1984年的《龟兹乐舞》,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取材于古龟兹人“滴水成音”的传说,音乐家苏祇婆面对山泉,在泉水“由慢到快,由快到慢”的节奏变化中产生创作灵感。舞台上,七个姑娘手捧水罐,站立位置高低不同,苏祇婆拍打水罐奏出七音,象征其“五旦七声”的乐律意境,然后引出第二部分的大乐曲。第二部分的舞蹈参照壁画形象与吸收库车民间舞蹈素材进行了再创作,包含“灯舞”、“盘子舞”、“桌子上舞”、“莲花舞”、“狮子舞”等七段舞蹈,其中“灯舞”则参考了壁画中的佛教灯供养形象,“莲花舞”与“狮子舞”则根据史料记载,以壁画形象与民间采访为基础创编。舞剧的第三部分是一个欢迎远道而来的丝路商人举办的家庭宴会,第四部分则是盛大的苏幕遮舞,尾声中,龟兹乐队的几个代表人物登上骆驼,吹着筚篥弹着琵琶,向东而去。
尽管花费了巨大的心血,然而在当时,一些人认为他们所编的龟兹乐舞与新疆民族舞蹈没有什么关系,因此舞剧草草上演几场后便告结束,并未得到应有的关注。随后,王小芸转向她的老本行民族舞蹈,霍旭初则被石窟中的壁画深深吸引,最后调到龟兹石窟研究所从事佛教艺术研究。
“要想弄清龟兹乐舞是怎么回事,你应该去看看克孜尔千佛洞的壁画。”不止一个人这样对我们说。克孜尔石窟位于新疆拜城县克孜尔镇东南7公里木扎提河北岸的岩壁上。驱车前往那里,一路都可以看到,广阔的戈壁滩上永远有红色的土堆砂岩形成的山峦背景,铺在地上的是一簇簇红柳和叫不出名字的草,时而有一团团羊群散布其间,那是一种神奇的感觉,一种永远不让你觉得疲倦的单调之美。
穿行期间,你会不自觉地想起英国艺术史家贡布里希描绘丝绸之旅的那段话:“跟今天的常情相比,古人大概比我们要坚毅,要大胆。商人、工匠、民间歌手或木偶戏班在某天决定动身起程,就会加入商旅队伍,漫游丝绸之路,穿过草原和沙漠,骑马甚或步行走上数月,甚至数年之久,寻求着工作和盈利的机会……”
石窟正是艰卓的艺术。远远望去,“老大哥”克孜尔石窟比敦煌莫高窟要显得简朴一些。尽管从近代以来由于被日本、德国大量盗取,壁画的破坏很惊人,可残留下来的东西仍然让人印象深刻。
在最著名的38号窟中,洞窟的前室已然坍塌,中室两侧墙壁上绘有各有7组共28人组成的“天宫伎乐图”。这些供养佛的天人两两一组,乐伎为男性,舞伎为女性,分为乐器组合,乐舞组合,舞蹈组合。在乐器组合中,有的手持排箫与阮咸,有的拿着横笛与五弦琵琶,有的拿有筚篥和答腊鼓,有的则为铜钹与排箫。乐舞组合中,有手持璎珞与击掌的组合,也有捧盘撒花和弹拨箜篌的乐伎,吹奏排箫和击掌为节的乐伎。舞蹈组合中,有的拍掌为节、手持璎珞,有的捧盘撒花,手持璎珞。壁画中的乐伎,体态婀娜,表情动人,从他们的形象动态,完全可以想象当年龟兹乐舞的盛况。
回到新疆龟兹歌舞团五楼明亮的排练室,年轻的舞蹈队员们正在演奏他们在2011年排练的舞剧《龟兹恋歌》中的琵琶舞和鼓舞。在如同羯鼓铙钹般激烈的音乐声中,一队身姿曼妙、体态妖娆的少女撩拨琵琶,款款而来,在她们身后,则是几个扛着肩鼓、蓄势跃腾的少年。一刹那间,心神会不由得恍惚起来,千年之前的乐舞新潮似乎又活了过来。
(本文写作参考了霍旭初的著作《龟兹艺术研究》,感谢新疆龟兹研究院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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