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克兰到叙利亚
苏联留给俄罗斯的是一支力量配置极不均衡、对核打击和大规模地面进攻强调过甚的军队,而俄罗斯迄今未能改变这种不均衡的状况;甚至还因为追求“影响力最大化”,一再错失按照地区强国的定位合理规划武装力量发展的时机。常规武器方面,苏联解体前服役的大批装备已接近寿命上限,替换工作的进行则相当不理想。以海军为例,除去几艘用以装点门面的大型舰艇外,中型水面舰艇的老化情况已相当严重;然而新建舰只的工程进度仍远远落后于预期,并且这些“新”舰艇也是基于20世纪90年代的设计。为了争夺国际话语权,长期以来俄军在战略核力量方面投入了大量资金,但战略核力量对执行地区级规模的作战任务无法提供帮助。
所幸苏联解体后独特的民族遗留问题降低了俄军跨境执行任务的难度。“二战”结束之后,斯大林对苏联东部边界乃至整个东欧的民族分布进行了一次大规模调整,过去云集于波罗的海沿岸、东普鲁士、西里西亚等地的德意志裔居民被强制迁出,使德国永远无法以民族问题为名恢复旧有版图。“寇松线”以东的原波兰领土被并入苏联,迁入斯拉夫裔居民加以填充;战争期间被认为有通敌行为的部分边疆少数民族也遭到定向迁徙,原住地迁入俄罗斯族公民,以降低其离心倾向。是故苏联解体之后,除去车臣等少数地区外,大部分西部边疆省份依然对莫斯科保持了忠诚。不仅如此,由于若干俄罗斯族聚居区现在被划到了新独立国家的边界之内,他们纷纷要求与俄联邦合并或取得“二次独立”,形成了若干事实政权。如摩尔达维亚境内的德涅斯特河左岸地区,1989年时其居民有53.8%是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因此拒绝加入独立的摩尔多瓦共和国,而在1990年自行成立了“德涅斯特沿岸共和国”。1992年摩尔多瓦出兵试图占领这块4200平方公里的土地,但在俄罗斯的调停下最终停火。目前“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领土上依然驻扎有俄罗斯军队,其55万名居民多次举行投票,要求与俄罗斯合并。
引发2008年俄格战争的南奥塞梯(South Ossetia)和阿布哈兹(Abkhazia)两块领土,同样属于这种情况:当地的奥塞梯族和阿布哈兹族居民拒绝成为独立的格鲁吉亚共和国的公民,公开向莫斯科效忠,并建立了反对第比利斯的分离主义政权。2008年夏天短暂的俄格战争之后,两地民兵在俄军支持下驱逐了全部格鲁吉亚军队,宣布完全独立,并获得俄罗斯、委内瑞拉等少数国家的承认。这次行动为俄军开创了一种新的跨境作战模式:以战术空军、防空武器和少量快速反应部队支援分离主义民兵,将政府军驱逐出主要城市,随后宣布整体独立、寻求俄罗斯的外交承认以及军事、经济援助。由于直接调动的俄方正规军数量不多,任务难度显著降低。
2014年发生在乌克兰的一系列政治危机和军事冲突,同样延续了这种“代理人战争”模式。在亲俄的亚努科维奇总统拒绝签署与欧盟的经济合作协定、引发政治动荡之后,亲俄的鞑靼族和俄罗斯族居民先后在克里米亚半岛以及乌克兰东部地区成立分离主义政权,并与基辅的新政府相对抗。其中,俄罗斯族占总人口58.32%的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直接宣布脱离乌克兰、加入俄联邦,同样由亲俄民兵控制的“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DNR)与“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LNR)则在2014年5月24日宣布合组“新俄罗斯联邦”(Novorossiya),并与乌克兰政府军持续交战。不幸的马航“MH17号”航班,便是在乌克兰东南部地区的拉锯战中被导弹击落。尽管交战各方已经于2014年9月在明斯克签署停火协议,但“新俄罗斯联邦”依旧保持了事实上的政治和安全独立地位。
由于合并克里米亚并介入乌克兰东部战事,俄罗斯付出了沉重的经济和政治代价:卢布在22个月里贬值超过50%,1500亿美元以上的资本从俄罗斯市场外逃,在法国订购的两艘两栖攻击舰被取消订单,来自美国和欧盟的经济制裁仍在延续。但站在战略地理的角度,莫斯科进一步巩固了对高加索周边“破碎地带”的控制,并重新为黑海舰队取得了克里米亚半岛的基地。这是自18世纪末以来,历代俄国领导人一以贯之的目标。
但类似的“代理人战争”模式和地理战略,完全不适用于今日的叙利亚。第三次中东战争结束后,以苏联支持下的阿拉伯国家为一方、美国支持下的以色列为一方的清晰对抗局面逐步瓦解,国家和宗教矛盾变得越发碎片化;从中亚的巴基斯坦―阿富汗边境到地中海南岸的摩洛哥―阿尔及利亚海岸,逐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动荡新月”地带。它的东端在“冷战”末期吸纳了阿拉伯世界一切被边缘化的政治力量——从埃及穆斯林兄弟会的极端派成员到巴勒斯坦的激进教权主义者——并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边境形成了孵化器。正是在这里,“基地”组织和“9·11”事件的密谋破茧而出。而随着美国主导的反恐战争的深入,动荡力量开始自东向西转移,并以2010年底爆发的大中东政潮为契机,在伊拉克、利比亚、叙利亚等地生根开花,肆虐至今。
叙利亚所在的黎凡特(Levant)地区在历史上就以不稳定和教派矛盾林立著称。阿萨德父子治下的世俗政权试图通过控制黎巴嫩来行使本地区的领导权,并鼓吹泛阿拉伯主义以弥合北部逊尼派控制区与西南部阿拉维派控制区之间的分歧。但2005年黎巴嫩发生“雪松革命”之后,叙利亚迫于国际压力,被迫撤出在黎国内驻扎已有29年之久的军队,泛阿拉伯主义就此失去市场。2011年全面内战爆发后,叙利亚国内更是形成了各派势力裂土分疆、彼此敌对的状态:库尔德人控制最北方狭长的西库尔德斯坦地区,“伊斯兰国”占据东部和中部腹地,政府军控制西部的滨海省份,其间又夹杂有温和派反政府武装控制区,短期内全无实现停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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