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在车窗外翻飞的钞票。入职那年,单位组织旅游,回程车上,在站台买了烟台梨的同事坐在车窗边打开钱包收拾找零,此时列车启动,数张百元钞票如脱笼的鸟般在众同事的目光和惊叫中飘向窗外,其间随着火车前行、转弯带来的气旋调皮地做着空中特技动作。除了尽力掩饰懊恼与心痛以不致成为别人的笑柄,她别无选择。
艾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机缘》中,列车在经停站启动又骤停。车头处的铁轨上抬走了一具男尸,几分钟后一切恢复如常。这一幕对年轻的朱丽叶来说是震撼的。此前,这其貌不扬的陌生男人战战兢兢却很礼貌地想找她随便说说话来镇静自己,但被习惯了独处的她婉拒了,谁也没冒犯谁。但此刻的她已无法淡然,此后的她更无法释怀。
“我们在维也纳同游一天,我们会互相认识,如果我是疯子,你可以立刻搭下一班火车离开;如果我不是……”这是三部曲电影之一《日出之前》车厢中的搭讪场景,杰西的目光无法离开刚刚认识的法国女学生赛琳……同样的男女主演,9年后拍了续集《黄昏之前》、18年后拍了《午夜之前》。姻缘断断续续,三部曲看完我们只能怅然再怅然,岁月是最温柔的杀手,刻在剧中人脸上的不只是皱纹。
“绿皮火车”年代,我那返校的闺蜜正坐在车窗边望向远方做熟女凝神思考状,隔排座位大叔向窗外吐出的浓痰随着风向撞到她娇嫩的脸上。千般致歉又能改变什么?花容失色三观尽毁,自此她把交男友的底线降低到绝不能随地吐痰。
那日在高铁上,前排小伙子对着手机说:“徐总,您可能赶不上了,这趟车已经开始走了……”只听周围方圆5米隐隐一片窃笑。那是7点30分北京西客站开往长沙的头班车,那边的徐总据说已经奔跑到候车室了。就差那几分钟,冬日凛冽的清晨温暖的被窝里睡个回笼觉的几分钟,往嘴里塞上几个小笼包的几分钟,一杯提神咖啡的几分钟……沉浸在幸灾乐祸中的乘客们或拿出早餐、沏上热茶,或垫上充气靠垫、放下靠背……小伙子仿佛给车厢里的同道中人颁发了奖章:一早的辛劳瞬间被稀释瓦解,早起的鸟儿总会有食吃,美好的清晨开始了。
张爱玲的文字一贯贴切高冷,她在《异乡记》中说:“而搭火车又总是在早晨五六点钟,这种非人时间……黎明中,一条条风餐露宿远道而来的火车在那里嘶啸着,任何人身到其间都不免有点仓皇吧——总好像有什么东西忘了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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