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婷
经典故事
对于欧洲人，尤其是英国人来说，亚瑟王和“圆桌骑士”的故事就像圣经故事和莎士比亚戏剧一样耳熟能详。
故事的男主角亚瑟·潘德拉贡是传说中古不列颠最传奇的国王。像很多古希腊、古罗马故事中的传奇人物一样，亚瑟一出生就带着原罪。前任国王尤瑟在魔法师梅林的帮助下变成康沃尔公爵的模样，奸污了后者的妻子伊格莱因，而亚瑟就是在这场阴谋中孕育而生的。
亚瑟并非从小养尊处优，而是一出生就被生父托付给魔法师梅林抚养。尤瑟过世后，国家形势动荡，主教紧急召唤所有贵族骑士，以一把插在教堂墓园石块中的宝剑来选定新任国王。宝剑上刻着一行字：“拔出此石中剑者，即为英格兰之王。”
后面的故事就不难猜到了。看似并非贵族的亚瑟意外拔出宝剑，成为“天选者”。他成长于平民中，因而颇具平等、自由精神，他设置了“圆桌会议”，在圆桌上讨论国事，贵族、将领、国王之间只分对错，没有君臣之别。在亚瑟和“圆桌骑士”的带领下，不列颠王国奋起反抗，推翻了罗马帝国的压迫，并一次次击退其他入侵者，逐渐成为当时最强大的帝国之一。
这个经典的传奇故事和英国人最爱的莎士比亚作品一样，曾一次次被搬上荧幕。1981年约翰·保曼导演的《黑暗时代》，2001年TNT电视台制作的迷你剧《阿瓦隆的迷雾》，2008年BBC的电视剧《梅林传奇》，2004年安东尼·福奎阿导演的《亚瑟王》……除了直接的改编，亚瑟王的故事也和其他经典传奇故事一样，成为后来剧本、电影创作的蓝本。在2014年上映的电影《王牌特工：特工学院》里，科林·费斯饰演的男主角代号“加拉哈德”，这个名字就来源于“圆桌骑士”中的一位骑士。不仅男主角，电影中所有特工的代号都来源于“圆桌骑士”，而他们独立于任何政治集团，只服从于心中正义的特工行为准则，这也正是“圆桌骑士”的核心精神之一。
就像莎士比亚的戏剧，拍这个故事的人前赴后继，真正的好作品却凤毛麟角。不久前，盖·里奇导演的新电影《亚瑟王：斗兽争霸》上映。当英雄史诗与鬼才导演盖·里奇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时，又让人有所期待了。
“亚瑟王神话是正统神话，如果你从小在英国长大，你就会更加赞同这个观点了。但我们感觉这个故事有足够的广度，可以对角色和设定做出一些改动。打个比方，我们可以将背景带离乡村田园，按我们的心意去塑造故事，同时忠实于传说的精髓。”制片人莱昂纳尔·威格拉姆说，以往的电影、电视剧改编手法都倾向于传统，而这一次，他们希望加点新东西，让这个古老故事和年轻人产生关联，“所以，盖·里奇是个合适的人选”。
与传统版本相比，这一版本的《亚瑟王》在人物设置上更具盖·里奇风格，整个故事却更传统，亚瑟和叔叔之间的恩怨是荷马史诗式的。
盖·里奇选择从亚瑟登上王位之前的经历讲起。电影中的亚瑟不再是被梅林抚养长大的“天命之子”，而是一个出生于妓院，在街头混大，自带一身流氓气和街头智慧的小混混。他无意中拔出了插在石缝中的宝剑，却浑然不知其中原因。
“让一个狡猾的、蔑视权威的市井混混做主角，让他离开原先的环境，让他面对超越现实的魔法和巨型生物，然后告诉他，实际上他是一个必须为生存而战的国王。这就是亚瑟了，不是亚瑟·潘德拉贡，而是一个注定要成为英雄，却在奋力求存的过程中反抗自己身份的人。”莱昂纳尔·威格拉姆说，“这就是盖·里奇版本的《亚瑟王》。”
盖·里奇式英雄
蓋·里奇的男主角亚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两杆大烟枪》中的艾德或者《偷抢拐骗》中布拉德·皮特饰演的男主角米奇，尽管他们生活的年代相隔千年。
“我觉得，盖对他要拍的电影类型有十分清晰的想法，他要有一个明显的风格烙印，探索一种新的创新。《亚瑟王》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他也给这部经典电影注入了更具现代感的活力。”男主角亚瑟的扮演者查理·汉纳姆说。
汉纳姆口中的“活力”完全体现在他的角色上。在电影前半段，盖·里奇用一组酷炫的剪辑和音乐快速讲完了亚瑟从流落妓院到成长为街头小霸王的故事。襁褓中的亚瑟逃过死劫，被城中妓女救起，他从小在妓院长大，一次次被欺负，一次次长记性，在一次次被骗中学会了骗人。为了生存，他学习格斗。他天生具备那么一点领袖气质，脑袋灵光，爱吹牛，爱调侃，有点坏心眼，但讲义气，热心肠，终究坏不到哪儿去。
“盖将经典英雄传说拍成了一个起源故事。这里的亚瑟跟新生代的人们非常有亲近感。他长大后自谋生计，性格粗野。他创造了自己的小世界，是盗贼们的王子，但他绝非追求正义事业的高尚之人。”汉纳姆说，“我希望通过盖的其他电影去了解亚瑟，亚瑟身上有他电影中的人物惯有的气质——英伦小痞子范儿。”
亚瑟这个角色是汉纳姆努力争取得来的。当时，经纪人告诉他，盖·里奇将接拍《亚瑟王：斗兽争霸》，汉纳姆当即飞到英国，说服盖·里奇和他共处了几个小时，他希望以这种面对面的方式让导演了解他、喜欢他，看到他的潜力。“这果然有效，之后，盖就让我去试镜了。试完镜大概10天后，他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个角色是我的了。”
《亚瑟王》的群戏也很多，这也与盖·里奇一贯的风格相符。“盖很擅长描绘男性的同道友爱，这部电影里有很多那样的情节，夹杂着幽默、冒险、神秘主义和魔法。”扮演亚瑟好兄弟的艾丹·吉伦说。
“我总认为，男人能够理解男人的想法，无论他们的出身是哪里。文化、阶级、信条、肤色，这些都无关紧要，他们能理解对方的笑话，然后继续生活下去。这就是我们给这个电影安排的方向。想出一群你身边常见的小伙子，看看他们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能否合得来。他们要为共同的目标开始行动。”盖·里奇分析《亚瑟王》中的人物关系，这也是他电影中最常出现的一种人物关系。
英雄史诗混搭魔法世界
除了英伦小痞子范儿的男主角和一群狐朋狗友，盖·里奇版本的《亚瑟王》还放大了这个传奇故事的魔法元素，让电影成了英雄史诗和奇幻题材的混搭体。
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梅林法师只在这部《亚瑟王》中象征性地出现了一小下，但他却代表了电影中另一股强大力量——魔法世界。“我们为电影设置了一个完整的、具体的魔法世界，虽然这个世界并未在这部电影中过多地展现。”莱昂纳尔·威格拉姆不仅是《亚瑟王：斗兽争霸》的制片人，同时也是这部电影的编剧之一，在这之前，他也是《神奇动物在哪里》的制片人，因此，他对魔法世界的设置非常熟悉。
裘德·洛的角色伏提庚代表黑暗魔法势力。他为了保住王位，选择投靠黑暗魔法，把亲人进贡给黑暗势力，以此来维系自己的能量和势力。
而法国女演员阿斯特丽德·伯格斯-弗瑞斯贝饰演的“术士”则代表正义的一派，她拥有古老的魔法技艺，是被伏提庚谋害的少数幸存者之一。她有控制自然生物的能力，马、猛兽、蛇都能被她掌控。而这个技能也是这部《亚瑟王》的点睛之笔——斗兽争霸。
盖·里奇的电影还有个不得不提的特色，那就是音乐。这一次，他请来了丹尼尔·彭伯顿为电影配乐。盖·里奇对配乐的要求与电影情节、角色塑造相一致：讲一个古老的故事，但要让这个故事具有现代感。
“这部电影的世界里充斥着丰富的想象力：灰尘、尘垢、金属、皮革、木头、岩石。我想把这些东西都尽可能地融入配乐中。从一个街头孤儿的挣扎和奋斗，到一个能改变历史的高尚领袖，我想捕获所有这些细节。盖不被常规约束，实际上，没有任何规矩能够约束他。”丹尼尔·彭伯顿说，为了营造出那个时代的氛围，他研究了那些收集、制作和演奏古代乐器的爱好者圈子，在众多工具和乐器中找到了“美妙又恐怖的海号独弦琴，一种15世纪的弦乐器”，“极难调音的手摇风琴”、瑞典尼古赫帕、哈丹格尔小提琴，还有一种被剧组称为“厕所号角”的乐器，甚至还有石头和筷子。
由这些乐器制作的音乐又给了盖·里奇很多剪辑灵感，他的电影剪辑、电影节奏永远与音乐相辅相成。
“对我而言，制作电影就像观看电影：归结到底就是寻找乐趣。希望剧组的各位也是这么想的。”亚瑟不仅是国王，他也是活在1000多年前的艾德和米奇，也会叼着《两杆大烟枪》，干些《偷抢拐骗》的勾当。盖·里奇说，即便面对这样一个正统的故事，他也希望电影从各个方面呈现出更多的乐趣和腔调。
至于以这种解构的方式拍摄经典英雄史诗能否被大众接受，那就见仁见智了。
专访制片人莱昂纳尔·威格拉姆
三联生活周刊：关于亚瑟王和“圆桌骑士”的故事已经有很多个版本，为什么还会选择重拍这个故事？
威格拉姆：亚瑟王的故事是关于人的失败和成功，还有如何克服困难的故事，每一版的电影都有这些共同点。但我觉得，还有一个版本一直没有出现过，那就是能让现代观众感同身受的版本。之前的版本感觉是很老的电影，是祖父的或者父亲辈会喜欢的电影，我们想为当下的观众拍一个版本，让他们感觉，这是我们的《亚瑟王》，这是我想看的电影。
三联生活周刊：和那些“很老的电影”相比，你觉得这部电影最不同的部分是什么？
威格拉姆：场面和规模很不同，它以非常现代的风格来呈现一部英雄史诗，有很酷炫的剪辑和音乐，这是你在传统的版本中看不到的。角色的设置也和以前的版本很不一样，亚瑟不再是一个传统的英雄，而是出生于市井的虎生生的人，即便日后变成了英雄，也是以非常人性的方式实现的。这显然是一部非常盖·里奇风格的电影，即便故事发生的年代如此久远。
三联生活周刊：从剧本创作阶段盖·里奇就参与进来了吗？
威格拉姆：在拍摄开始之前，我们大概花了六周时间写剧本，又用了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修改，拍摄时也一直在修改。你很容易看出其中哪些是盖·里奇的主意。他很看重对话的节奏感，剧本中的很多对话部分他都做了修改。电影整体在视觉、表演和音乐上都是盖·里奇惯有的风格。
三联生活周刊：我知道你和盖·里奇有过很多次合作，但他从没导演过这类英雄史诗片，《亚瑟王：斗兽争霸》为什么会选择他？
威格拉姆：我们是相互选择的。我们一起收到了这部电影的邀约，想一起去试试。我认为，盖·里奇看世界的角度很不一样，这让他成了一名非常优秀的电影人。如果让他把这些特别的角度和表达方式用在一个传统的英国英雄史诗故事上，也许会很有趣。我们的目的就是把故事变得新鲜、有趣，让平常不会喜欢这类电影的人喜欢《亚瑟王》，从这个角度来考虑，我觉得，让盖·里奇来导演是个非常好的主意。
三联生活周刊：之前你担任制片人的《神奇动物在哪里》也刚刚在中国上映，票房成绩还不错，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好莱坞商业片制片人，你如何看待現阶段的中国市场？
威格拉姆：中国市场非常令人激动，中国市场就是未来，正在快速成长，现在大概是世界第二大市场了，也许很快会成为世界第一大市场。作为一名创意工作者，我告诉每个合作的人，电影工作者、制片人、记者们，观众永远会对新鲜的东西感兴趣，中国市场尤为如此。这个新鲜的东西可以是从没有过的故事类型，从没见过的视觉特效，特别精彩的打斗场面，或者意想不到的故事转折，令人惊喜的角色性格……对我个人来说，世界在变小，能实现变革和创作出新东西的方式是要有跨文化的交流和创作，比如，把美国元素和中国元素相结合。我很乐于同中国的电影工作者和制片人沟通，了解他们对什么感兴趣，同时与他们分享我自己的想法，看看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三联生活周刊：你觉得，你现在了解中国观众的观影口味吗？
威格拉姆：依然不了解，但我要说的是，我始终相信，我们都是人，有相同的恐惧和希望，都会坠入爱河，也都渴望成功，不管你是中国人、美国人、英国人还是印度人，在很多方面，全世界的人想要的东西都是类似的。我相信，大家坐在电影院里，都想要看到一个新的世界，想看到多个场面，想看到爱，这个东西是普世的，除了文化差异，总有共同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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