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炜
1.做秤
肃宁知县成荫是花钱买来的这个官儿。上任之后,他就想着办法要把钱捞回来,再着着实实地赚上一笔。他在肃宁地面上转了一圈儿之后,心就拔凉拔凉了。肃宁这地方极是苦寒,百姓们生活困苦,百业凋敝,实在找不到捞钱的路子。他带来的师爷宋风也是个爱财的主儿,脑瓜子活络,鬼点子多。
宋风眨眨小眼睛说:“老爷,这赚钱的路子,我已经找好了。”
原来,这几天,宋风也没闲着。成荫是坐着轿子,差役开道,到县境内各处去考察民风,了解民情,那做的是官面文章。他则装扮成过路之人,四处走走看看,终于让他看出了门道儿。这肃宁虽是北直隶一个极其普通的小县,以种粮为主,没啥稀奇,但却有一样特产,在河间府里闻名遐迩,那就是秤。这赚钱的文章,也就要从秤上做起了。说到这里,宋风卖上了关子,闭口不说了。
成荫何其聪明,眼珠儿一转,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一拍手,兴奋地说道:“本官明白了!本县做秤的共有几家?把他们家中主事的都给我找来。”
宋风忙着说,做秤的只有一家,就是城中三街上的王家。王家世代做秤,到了现下,主事的名叫王大成,今年五十多岁,却是个犟种,这事儿跟他说,十有八九要吹灯。该怎么办,他还真没想好呢。
成荫一愣,而后恶狠狠地问道:“他就不怕我的板子吗?人是苦虫,不打不行。走,咱们先去探探路子。如若肯听话,咱就给他点甜头儿;若是不肯,哼,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了!”他换上便装,叫宋风前面带路,就奔了三街。
他们赶到王家的时候,王大成正带着徒弟林五烤制木料。这秤杆通常都是用木棍做成,遇潮则弯,遇干则裂,遇冷而缩,遇热而涨,这些都会影响到称重的精准。做出一杆好秤,就要克服掉这些缺失,那就要看做秤师傅的手艺了。王家这手艺已历百年,传到他这辈,那更是炉火纯青。宋风喊过他们来,把成荫介绍了。王大成忙着带林五跪倒行礼。成荫假惺惺地把他们扶起来,小声对王大成说,有话要单独给他说。王大成就引着他们二人来到堂屋里,让林五接着烤制木料。
进了堂屋,关上房门,成荫就从袖袋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王大成手上,小声说道:“给我做十杆斤五钱(一斤缺五钱)的大秤。”
王大成慌忙跪倒,一迭声地说道:“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成荫一瞪眼睛,压低声音,厉声质问道:“怎么,连本官的话都不听吗?”
王大成连连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抬起头望着成荫,决绝地说道:“做秤做的乃是祖制与良心。莫说是县太爷说话,就是知府大人、皇上说话,小民都不敢违了祖制、昧了良心。小民早已在祖师爷跟前发过誓了,若是敢做昧心秤,就要天打五雷轰,死了也要下地狱,万世不得超生。大老爷,请你放过小民吧。”
成荫见他真是犟种一个,顿时怒从心头起,当时就要发火儿。还是宋风冷静,忙着制止了他,小声说道:“大人,莫要着急,此事宜长远考虑。”成荫强压下火气,一甩袖子,转身出了门,见四下无人,小声对宋风说:“你想个法子,先给他一顿板子,让他尝尝本官的厉害!”
2.含冤
这天,王大成正带着林五做秤,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响,木门被猛地踢开了,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再被一脚踢开。他忙着扭头一看,却见孙捕头带着几名差役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他心里“咯噔”一下,忙着直起腰来,赔着笑问道:“孙捕头,什么事啊?”
孙捕头大声说道:“王老板,你摊上官司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大成听了,一梗脖子,问道:“我平生不招灾不惹祸的,怎么会摊上官司?你给我说个明白。”
孙捕头却懒得跟他说,一摆手,几个虎狼差役就扑过来,把王大成按倒在地,取过麻绳来五花大绑了,推着就往外走。林五忙着跟出来,悄悄塞给孙捕头几个大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捕头收下了大钱,对林五说,王大成惹下麻烦了,他也说不上话,只能在打板子的时候下手轻些吧。
王大成被推上大堂,这才明白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原来是两个人在集市上做买卖时发生了争执,买的嫌卖的给的分量少,卖的不承认给的分量少,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闹到了公堂上,要让大老爷给断个明白。成荫一看,两个人发生争执的根源在于秤上的绳子。原来拴秤砣的绳子断了,卖的人新换了一根绳子,麻绳较粗,就可以推到星子靠前的位置,借以缺少斤两。他就把责任推到做秤的王大成身上,让王大成赔偿两家的损失。
王大成梗着脖子坚决不认。他拴秤砣用的绳子乃是用鳔胶和麻油泡过的,轻易不会磨断,即使磨断了,也该找他买绳子。自家随便找根绳子拴秤砣,就会出现偏差,他不该担责。
成荫恶狠狠地说道:“你是做秤的,早该考虑到拴秤砣的绳子会磨坏,就该想着法子,让它持之以恒。现下秤还完好,绳子却断了,你就该担责。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说罢,他就丢下了水火令签。
差役们得令,即刻把王大成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亏得林五行了些好处,孙捕头只让差役们打,并没说要狠狠地打,不然,王大成这条命,就要交待了。打完了板子,王大成已然动弹不得了,林五赶紧雇来马车,把王大成拉回家,又请来郎中,给王大成医治。内服外敷,几乎是把王大成泡在了药罐子里。但王大成只是咬紧了牙关,不吐一個字,眼睛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前面发呆。林五急得流下泪来:“师傅,你可千万要想开些。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是活不下去了。”
到了第三天头儿上,王大成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睛里流下浑浊的泪水。他轻抚着林五的头说:“孩子,你放心吧,师傅得活下去。不管遇到了啥事儿,师傅都得活下去。咱这手艺不能丢啊。”林五使劲地点着头说:“师傅你这么想就对了。”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他忙着起身去开门,却见宋风正站在门外,笑嘻嘻地望着他。他冷冷地问道:“你来干啥?”宋风说:“商量一下做秤的事。”林五闪开了身子,要带着他往里走,宋风却一把拉住了他:“这回我不找你师傅了,就找你。”林五一愣:“找我?”宋风点了点头说:“你师傅那伤,没有三个月好不了。这秤,只能由你来做。县太爷说了,你若是肯做秤,那还罢了,你若是不肯,那就跟你师傅一样的下场。”
林五听了,吓得身子一抖。
那天成荫和宋风来找师傅做斤五钱的秤,虽是把他支开了,但他觉得新鲜,还是凑到门外偷听,结果就听了个完完全全。他也明白,师傅挨打,就是因为不肯给他们做斤五钱的秤。
宋风看林五被吓住了,但一时还在犹豫,就狞笑着说:“打你师傅的时候,那是打的屁股。打你的时候,我让差役们把你翻过来打。”
林五一听这话,顿时给吓得变了脸色,浑身颤抖,哆嗦着说:“我家三代单传,还等着给我娶媳妇传宗接代呢。宋大爷,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宋风丢给他二两银子:“做十杆斤五钱的大秤。十天后,我来收货。”林五不敢违拗,只得点头应了……
3.烧秤
林五回到房里,王大成问他是谁来了,林五不敢说是宋风,只好推说是位客商,做的是大买卖,要定十杆大秤。王大成就说,你也会做秤了,我现在又动不得,那就由你来做吧,但最后要由我验完了活,这才准出咱家的门。林五一口答应。
林五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自打被王大成收为学徒,知道这是自己这一辈子安身立命的本事,学得也就格外精心。王大成自己没有子嗣,也就把林五当儿子看待,把自己满身的本事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林五早就帮着师傅打过多少时日的下手了,每一步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做起来,虽是第一次独自操刀,但也丝毫不畏惧。经过六天的精心制作,十杆大秤顺顺当当地做完了。王大成听说大秤做完了,就让他拿给自己看。
林五把大秤拿给师傅。
王大成接过大秤一看,但见大秤的秤杆笔直,上面的准星儿也做得很是精致,秤砣和系绳也都做得规规矩矩,不带一丝瑕疵。他不觉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果真是杆好秤,没辱没了我王家的名声。”忽然,他脸上的微笑凝固了。他緊盯着秤杆,看了又看,然后就摇了摇头说:“毕竟是生手,火候还不到家啊。这木料烤得生了,难保日后不变形啊。”
林五忙着问道:“师傅,那该咋办?”
王大成胸有成竹地说:“把炉子端过来,我再烤一烤。”
他身上的伤还是很重,一动就疼得要命,只能在炕上趴着。林五就把炉子搬到炕前。王大成伸手拿过那几杆秤,一股脑全塞进了炉膛里。林五急了,忙着把秤拽出来。但那秤杆已经着了火。林五忙着扔到地上,又是踩又是跺,火是灭了,但杆尾已经被烧焦了,显然是不能用了。他不禁愤愤地问王大成:“师傅,你这是干吗呀?”
王大成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你这秤准吗?”
林五脸上一白,低下头不说话了。他这是按照宋风的命令,做的斤五钱的秤,想不到还是被师傅看出来了。王大成指点着他的鼻子骂道:“林五,你这个不肖的子孙,你怎么在祖师爷像前磕的头?你发的毒誓,就当放屁吗?人发的誓是要成真的,你真想死了下地狱?孩子,这坑人的活儿,不能接啊。人一但昧了良心,那就会丧尽天良,那就是自己把自己送进了地狱啊。”
林五不服气地瞟了他一眼,问道:“师傅,我要是不听他们的话,不按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该把我也打残废了。”
王大成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林五,想骂,却不知道该骂啥了。
林五默默地抱起那些被烧残的秤杆,扔到墙角,又重新选起木料来。
到了第九天头儿上,宋风赶过来收秤,却见林五刚刚选出木料,整成了直棍,还没烤制,不禁怒道:“说好了十天交秤,你怎么才开始做?”林五指了指墙边的残秤说:“我早就做好了,师傅嫌不准,给烧了。我只得重新再做。”
宋风暗暗骂道:“这个老不死的!”他转而又问林五:“你这回再做了,切不可再让他给烧了。你做好了,我直接取走,他看不到,也就没法毁坏了。”林五却摇了摇头,说秤行有个规矩,一杆秤做好了,只有当家的在上面钉上最后一颗准星,那才叫完活,才能出家。不过,他已经说动师傅了。这几天再说一说,估计能让师傅回心转意。宋风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再挡着老子的道儿,就别怪老子对他不客气了!”说完,他一跺脚,恨恨地走了。
林五丢下手里的活儿,悄悄地跟出去……
4.交秤
晚上,林五又熬好了新药,给王大成端过去。王大成吹了吹,感觉不太烫了,就端起碗来,一口喝干了。他放下药碗,对林五说:“五,你也够累的啦,早点儿回去歇着吧。这些天,都苦了你啦。”林五忙着说道:“师傅你伤得这么重,连炕都下不了,我走了你咋办?我就在西屋里,有事儿你就叫我。”
林五说完,就去了西屋。西屋原是放杂物的,师傅被打伤以后,他就把西屋收拾出来,临时搬进去住了。师傅就住在东屋,那叫上房。中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堂屋,师傅有啥动静,他都听得见。林五毕竟还是个孩子,累了这些天,往炕上一倒,就睡过去了。
林五睡得正香,猛然听到师傅一声惨叫,他给吓得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正不知是做梦还是真的,忽然又听到师傅一声惨叫。他跳起身,跑进东屋,惊问道:“师傅,你咋啦?”师傅说:“疼,我疼啊——”林五忙着点亮了油灯,却见师傅正捂着两眼,疼得在炕上打滚。他忙着按住了师傅,问他哪儿疼。王大成说他眼睛疼,针扎一般地疼。林五不敢怠慢,匆忙跑去找郎中。
郎中跟着林五来了,掰开王大成的两手,翻起眼皮看了看,急问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啥样子?”王大成说:“天这么黑,我哪儿看得见?五子,点灯,点灯啊。你不点灯,郎中怎么给我看病啊?”林五忙着说:“我点灯了,师傅,咱屋里亮着灯呢。”王大成迷惑了:“点着灯?那我咋什么都看不见?黑呀,咋这么黑呀?灯在哪儿呢?让我看看。”
郎中叫过林五,问他晚上给王大成吃的啥药。林五拿过了方子。郎中看了看,那是他亲手开的方子,没问题呀。又让林五端过药锅,看看剩下的药渣。林五熬完了药,倒出了药液,药渣还在药锅里,没有倒呢。郎中捏起药渣来看了看,陡然变色,问林五从哪里抓的药,中间是否出了岔子。林五说他还是在冯家生药铺抓的药,出门没多远就被几个地痞无赖揪住打了一顿,药包也掉到了地上。后来那几个地痞无赖这才说是认错了人,把药包还给他,放他走了。
郎中一拍大腿,痛心地说:“这是中了人家的调包计了!谁会这么心狠手黑,开了这么毒的药,就是要毒瞎他的眼啊!现下毒已入脑,眼已瞎了,神仙也无回天之力啊。我给他开些止疼药,让他少受些苦楚吧。”他开了方子,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林五惊呆了。
王大成就成了瞎子。他趴在炕上,眼睛上蒙着黑布,一动不动,就像一具死尸,不喘气了就能下葬了。他整天就说一句话:“死了得啦。死了得啦。”林五反倒安慰他说:“师傅,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我这手艺还不到家,得跟你请教呢。你要是走了,咱王家的手艺就断了根儿了,你怎么跟老祖宗交代啊?”
王大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反反复复还念叨着他那句话:“死了得啦。死了得啦。”
林五知道,他一个活生生的汉子,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就给折磨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任是神仙也想不开呀,说啥都没用。他也就不再多说了,踏踏实实地做着秤。
七天之后,十杆大秤做好了。林五把秤捧给王大成:“师傅,大秤做好了。该你点最后一个准星了。”王大成接过秤来,摸着秤杆上的准星,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把秤交还给林五,说道:“就在该点的地方点上吧。我身子残了,眼也瞎了,再也没个谱儿了,这秤,只能交给你做啦。”
林五接过秤,点上了最后一个准星。
后晌,宋风就过来收秤。
他把新秤拿回县衙,交给早已等候的成荫。成荫看到新秤,仍是很不放心地问道:“那个犟种,还是给咱们做出斤五钱的秤来了?”
宋风也有些不放心地说:“咱们先试试。”他让厨子背出一袋米,用老秤一称,恰好一百斤,再用新秤一称,还不到九十七斤。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即刻放下心来,高兴地笑了。宋风说:“这个老犟种,终于还是低了头。”
5.新秤
十杆新秤到手,成荫就发下告示,开始收粮。
半个月之后,收上来的粮打包运往府里。
宋风带着成荫来到官粮仓,却见几个大囤仍是满满的,里面放着刚刚收上来的新小米。成荫得意地问道:“这些都是余下的?”宋风满脸堆笑地说道:“都是余下的,也都是大人的。大人,照着账面儿上的算法儿,该当剩下两万多斤小米。这要是都卖出去,那也是好大一笔银子啊。”
成荫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你放心,我亏待不了你。赶紧派人出去打探打探,看哪里遭了灾,咱们这糧食得卖个好价钱。”
两个人正在这里算着银子,忽然听到官粮仓外传来几声锣响,接着就是大声吆喝:“知府大人到了,各色人等,肃静——回避——”
成荫心下一惊,忙着跑到官粮仓门前,却见三班差役开道,后面是八抬大轿,正是河间知府崔大人到了。他忙着跪倒迎接。宋风也忙着跑过来跪下了。崔大人下了轿子,一挥手,通判快步过来。崔大人冷冷地道:“你说给成知县听听,他上缴的粮食差了多少!”
通判拿出账本,念道:“肃宁县上缴的粮食,差了两万两千二百五十斤。”崔大人大声质问道:“成大人,所差之粮,哪里去了?你竟敢在上缴的粮食里弄虚作假、浑水摸鱼,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成荫吓得体似筛糠,颤着声儿地答道:“下官不敢!”
崔大人冷哼一声,命通判进仓去查。通判很快就出来了,禀道:“大人,肃宁官仓中,尚有两万斤粮食,当是截留的新粮。尚有两千二百五十斤,不知去向。”
崔大人问道:“成知县,你截留的粮食都在仓中,这也就是人赃俱获,还不肯老实交代吗?那两千二百五十斤粮食,哪里去了?”
成荫忙道:“大人明察,下官确实不曾截留粮食啊。”
崔大人气得浑身哆嗦,强压着怒气,问道:“那你仓中这两万斤粮食,又是怎么回事儿?”
成荫只得说了实话,那是他从秤上克扣出来的。崔大人命通判查封了官仓,押着成荫和宋风回府衙审理。
听说县太爷和师爷都被抓了,肃宁县的百姓们沸腾了,纷纷赶到路边观看。就连王大成,也让徒弟林五扶着赶来看热闹。当囚车走过他们面前时,林五激动地说:“师傅,成知县和宋师爷都被戴着枷关在囚车里呢。”
王大成忽然摘掉蒙着眼睛的黑布,愤怒地往前看去。他果然看到成知县已被脱掉了官服,戴着木枷,押在囚车里。他捡起一块土坷垃,就朝成荫砸过去,怒骂着:“贪得无厌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成荫看到他,惊得大张着嘴巴。他是想问王大成的眼睛怎么没瞎。但他的声音太小了,被百姓们的怒骂声压住了。
囚车远去了,人群也逐渐地散开了。
王大成拉着林五说:“走,咱爷俩下馆子,喝酒庆祝!”林五也高兴起来。但他仍是满肚子的谜团。他迷惑不解地问道:“师傅,你不装瞎啦?”王大成笑道:“这混账官儿都被抓了,我还用装瞎子吗?不用啦!”原来,那天,王大成烧掉了林五做的斤五钱秤,宋风咬牙切齿地走了,林五就觉得他要想坏主意对付师傅,就悄悄跟着。果然,宋风先到生药铺抓了几包生药,然后就到城东的关帝庙,找到几个地痞无赖,让他们设法给林五把药调包。林五知道了这一节,回来后就把被调包的药放到了一旁,请来了郎中。郎中素与王大成交好,看过调过包的药后,知道这是宋风开出的毒眼药方,索性将计就计,让王大成扮成瞎子,那成荫和宋风不以他为威胁,也就不会再害他。他们也想出了置这两个混蛋于死地的绝妙办法。
每年大秋之后,河间府都要负责收运各县上缴的粮食,自然要用到大秤。其他各县上缴粮食时,那大秤都是好好的。肃宁上缴得最晚。当肃宁上缴之前,府衙的几杆大秤忽然都坏了。这秤坏得也不蹊跷,因为管秤的就是林五的舅舅。林五把坏秤的秘诀告诉他,他就很爽快地让秤坏了。于是,府衙派人到王家来买大秤。这时,王大成已经让林五做好了几杆大秤,却是斤七五钱的。于是,当成荫扣下了多收的两万斤粮食,把余下的上缴时,在府衙里却是差了两万两千二百五十斤粮食。崔大人不肯背这个黑锅,自然要严查。
成荫和宋风做足了秤上的文章,却哪里知道,正是这秤,要了他们的命。
这天夜里,林五拿着几杆大秤,悄悄地来到舅舅家。他要用这几杆大秤,换回那些做过手脚的大秤。这些秤是一毫都不差的,那是老王家做的秤啊。他记着师傅说过的话,这秤,称的不是物件,而是人的心。心正,秤准,这辈子才不会走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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