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梅是二奶。”
“我不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说傍大款、包二奶？”
“我是说你的公司要傍大款、包二奶。”
李彦瘫坐在那里。他的声音跟他的整个人一般虚弱：“什么意思？”
“傍大款是说，你得把自己公司的名字经常跟腾讯、百度、阿里巴巴放一起，时间长了，大家都会觉得你是家大公司。包二奶是说，你得学会并购一些小公司，制造市场热点。”
李彦叹了口气：“包二奶的事好做，我现在融到钱了，可以去收购了。傍大款是件麻烦事，媒体都知道我们是家小公司，给钱也不会把我们跟腾讯、百度相提并论。”
“这事你交给我们来办。”王小枪瞪着他一双老鼠样子的贼眼，“文的不行，我们来武的。”
王小枪后来为“怪鼠鼠”挑起了很多口水，说它是腾讯和百度的克星，李彦动了马化腾与李彦宏的奶酪。他还鼓动李彦去起诉马化腾与李彦宏，不过李彦胆子太小，没敢干。为此王小枪没少鄙视他。
说心里话，王小枪还真是个营销能手，经由他的信口雌黄，以及我的“生花妙笔”，“怪鼠鼠”竞真的跟腾讯、百度、阿里巴巴相提并论了。
不久前两家国际投行找到了李彦，说是要承接“怪鼠鼠”在纳斯达克上市的业务。李彦很气派地在承销合同上签了字。作为对王小枪的感谢，他承诺公司上市之后，聘请王小枪作为“怪鼠鼠”的副总裁。“你以后就做《中国故事》杂志主编，”他对我说，“我每年给你几千万广告。”
“谢谢狗哥。”我觍着脸恭维他。
我无法想象李彦在二十岁那年的逃离。这样的逃离在他后来的生活中又重现了多次，并且每次都比上一次严重和令人崩溃。
夕阳斜斜地打在山梁上，形成一道耀眼的反光。整条路像是一条黄金路，如果这就是江湖，李彦倒情愿在这个江湖中永远地生活下去。
但是，现在李彦要逃。
村庄越来越近，夕阳落山的时候，他就会赶到。父亲的身影将会和晚霞一起站在路边等他。在他的幻想中，站在那里等他的人不该是父亲，而是一个叫陈小梅的女子。这是他根据金庸的《连城诀》设计出的一个场景，在那个江湖中，狄云心灰意冷地回到雪山谷时，突然发现一个叫水笙的姑娘正站在那里对他笑。
但是在他生命中，并没有一个水笙出现，直到多年后他在威宁草海的水面上，遇到一个像黑颈鹤觅食一样的姑娘。
一个钟头后，李彦终于到了村口。他的村庄深陷在几座小山中，这使得它像一个布袋子，村口就像一个豁口，像一个圈套。现在他必须钻进这个圈套中，然后忍受村民们的鄙夷和奚落。
父亲并没有在村口等他，这使李彦感到失落。“在这个世界上，在我生命中最恐惧的时刻，我孤身—人。”他后来告诉我们。
李彦最终在葡萄园里见到了父亲，那是他唯一可去的地方。他见到父亲的时候，父亲正在锄地。初秋的葡萄园里，四处散发着葡萄糖的味道，甜得有些腻人。大部分杂草的叶子依然青葱，倒是葡萄树的叶子开始枯黄，就像挂在上面的葡萄串的颜色。
父亲头发花白，他弓着腰，他的背隆了起来，像一座小山包。因为常年负重，他在还不到四十岁的时候，背就已经驼得很厉害了。家族中的某些缺陷，很可能具有遗传的色彩，这就像种种家族传说一样神秘不可解。李彦的背在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已驼了，等他三十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像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一样走路。
在李彦逃离北大的那个时段，他的头发花白。很多小孩子见了他都叫爷爷，他也并不以为忤。一个江湖游医告诉他，头发花白是肾虚的表现。他不停地问李彦是不是纵欲过度。李彦给了他一块钱，然后啐了他一口唾沫说： “我还没结婚，我只喜欢打手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