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狗(3)

时间:2014-10-14 07:26:39 

他们一起住在了甘露园。陈小梅不工作,每天待在家里给李彦做饭、洗衣服、读李彦的书,还给李彦纳鞋垫。李彦以前一直跟我们在附近的驴肉火烧店吃晚餐,吃完后到五号楼楼下喝点儿冰镇啤酒。自从他跟陈小梅住到一起后,他就放弃了驴肉火烧和冰镇啤酒。

毫无疑问,他们沉湎在幸福当中,将爱和做爱当作了日常。李彦那时候深深迷恋上了 “甘露”二字。《老子》说:“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他觉得他与陈小梅就是天地,他们的交合就是甘露。“四山便是清凉国,一室可为安乐窝。”他吟诵戴复古的诗。他觉得甘露园就是他们的安乐窝。

“校园就如同一个染缸,人进去后,谁也不知道出来会是什么颜色。你可能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人,但没准儿他就是你生命中的克星。”李彦对我们感慨说。

李彦在宿舍里碰到一个福建无赖,名叫王霸。他叫他王八。王八经常偷偷地翻他的东西——他的书、笔记本、蒙古刀。有时候他还怀疑王八翻过他的内裤。有—次王八动他蒙古刀的时候被他撞见了,他就掂着蒙古刀对王八说:

“你以后再动我东西,我剁了你!”

王八从此再没动过他的东西,但是辅导员和系主任从此频频找李彦谈话,问他是不是威胁要杀了王八。先入为主是所有人的弱点。李彦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所以就什么也不说。于是整个中文系都以为李彦暴虐无常,想杀了王八。

经历了这些事情后,李彦改变了对福建人的看法。他对诞生在这个地域的人充满了深深的怀疑和敌意。直到两年后李彦离开北京到了上海,认识了几个福建人并与他们成为同事和要好的朋友,他才相信:福建人不全是性病游医和骗子。

那一年秋天,李彦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修理—下王八。他知道王八是个小气鬼,笔记本正反两面都要写满密密麻麻的字才肯罢休,吃饭的时候不吃菜只喝开水。他很少洗澡,因为洗澡的学生澡票要五毛钱。“很多人以为他很穷,事实上他不是穷而是装穷。他爹是当地电视台的台长,每年贪贿的钱有几十万,但是王八只要丢了张白纸就会扇自己的耳刮子:奶奶的,败家子!奶奶的,败家子!”

有一天王八去上课了,李彦正好没事情,就用蒙古刀撬开了他的抽屉。他偷了王八的存折,跑到银行把他的钱取了出来。李彦当时戴了手套,还用左手签的名,这些都是他从电视里学来的。他以为干得天衣无缝,可保卫部下午就找他谈话了。最初他还抵赖,后来突然想起银行的闭路监控系统和法律系最新的笔迹鉴定成果就招了。保卫部的张胖子倒是蛮和蔼地送他走了出去,还叫他不要有思想包袱,好好学习,好好做人。李彦以为没有事了,不就是跟王八对着干了一回嘛。张胖子的笑脸也给了他幻觉。半个月后,辅导员交给了李彦一张东西,是学校的“红头文件”。李彦现在已记不清他当时是不是“嘿嘿”地笑了笑,然后给他念了念:

中文系本科生李彦,出于打击报复的目的,冒领同室王霸同学800元存款。事后由于李彦认错态度较好,积极配合,经研究决定从轻给予李彦留校查看一年的处分。

在李彦的记忆中,辅导员似乎并没有“嘿嘿”,他还循循善诱和蔼可亲,可李彦老觉得他像个黑脸的奸臣。他觉得很多人在嘲笑他,鄙夷他,这使他感到耻辱:在北大这个江湖中,他变成了跟黑道小喽罗、采花贼这样的下三滥为伍的人了。一个侠客,从此从江湖中消失。

这份处分通报李彦现在还保存着,他时常拿出来向我们炫耀。两年前李彦从《中国故事》杂志离职创业之后,对于这段往事,他不再觉得是一种羞耻。“哪个工商大佬没点儿破烂事!”他说。他觉得对于树立自己互联网领军人物的形象来说,这样的“瑕疵”有助于形成他的“企业家精神”和个人魅力。

“完美的人生都是虚伪的。”

然而我们都知道,尽管这事情已经像流水一样从人们的记忆中冲刷干净。但是李彦不会忘记,它时常提醒他一个人该记住什么,忘记什么一

一九九六年的秋天,学校要处分我,从此我再没脸见人,就只有逃离那个叫燕园的园子。我没带什么行李,只带我随身的小锥子,因为我觉得它像屠晚的锥。屠晚是个才华横溢的家伙,在温瑞安的小说中,他的锥就是他的生命。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还写了一首诗。我想我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就写首诗留个纪念吧。那首诗的名字就叫《燕园》:

我在冬天坐下

我在冬天倒下

我从荆条的天空闪过

在一个喧嚣的年代

我是鲜艳的邪恶

我是飞翔的死亡

一粒幸福的鸟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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