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杰一咬牙,说:“爹,我听你的。”
陈老汉不依不饶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哩。”
陈志杰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我给。”
刘永昌不敢相信陈志杰的话,拿眼睛一个劲地看陈老汉。陈老汉开了腔:“他不给你钱,你再来找我。”
刚才这一幕,刘永昌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他心里清楚,这笔债全凭陈老汉帮他讨要了。钱还没拿到手,还得加把火。他双膝一软,跪倒在陈老汉面前;“叔,我给你磕头了!”连磕了三个响头。
陈老汉急忙搀扶起他,转脸又训斥儿子:“看你把人都逼成啥了。”
陈志杰青了脸,跺了一下脚对刘永昌说:“明天你叫上肖保义到我的办公室来拿钱。”
第二天,他和肖保义一同去了陈志杰的办公室。陈志杰如数付清了二十万元的工程款。肖保义也没有失言,掏出六沓大面额钞票给他,而且连声道谢。他掂着六沓沉甸甸的钞票,感到自己似乎在梦境里。好半天,他清醒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手中的钞票是实实在在的。他觉得这是个很有前途的事业,值得去献身。
俗话说,钱壮熊人胆。刘永昌不熊,脑子又十分的好使,手中又有了这笔钱,便开了个“侠士追薪讨债事务所”。美其名曰“事务所”,实际只是他一个光杆司令。打出了牌子,就有顾客上门。又做成了几笔生意,他愈发信心倍增。他在实践中摸索出一套工作经验,他把这套工作经验总结为几个要点:一要脑子灵,能见风使舵;二要嘴皮子利,能把活的说成死的;三要脸皮厚,能屈能伸能当孙子;四要能装傻卖呆,敢喝泔水。许多欠债户往往受不了他的死缠软磨而不得不付款。但他也有失手时,已经到手的熟鸭子硬是让人抢走了。
上个月他去渭南一个县城去讨债。几经周折,他讨回了八万元债款,是时已经天黑。怀揣现金,他不敢冒险走夜路。为了不露财,他住在了一个不显眼的小客店,要了一个单间。晚上睡觉时,他将钱装在贴身衣服特制的口袋里。子夜时分,他睡得正香,客房的门被悄然打开了,一个布袋套住了他的脑袋,等他醒过神来,取掉套在脑袋上的布袋时,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个精光,一丝不挂地被扔在地上。他似一头被打断脊梁的狐狸,发出了呜呜地声音
此次失手,他没有气馁丧失信心,反而让他长了见识。俗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根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江湖险恶,独闯天下不行,必须找个帮手。权衡再三,他决定找老蔫当帮手。
老蔫的真名叫赵春旺。他上学时是出了名的蔫大胆,平日里闷头不语,关键时刻出手做事令人咂舌。那时他们的校舍很简陋,一次上语文课时,突然从屋梁上掉下一条蛇,正好掉在他的肩膀上。老师和同学们都吓得惊叫起来,他却毫不惧怕,慢慢伸手抓住蛇头七寸处,活生生把那条蛇给捏死了。事后同学们给他起了个绰号——老蔫,连老师们都这么叫他。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反而被大伙儿淡忘了。
老蔫跟刘永昌同村同岁,小时候一起玩过尿泥。刘永昌自然对老蔫十分了解。老蔫没有他脑子灵,嘴笨少言,初中念完没有考上高中就收了摊,跟着村里的小包工头四处打工,优势是有副好披挂(身体),力气大,敢玩命。他要找的就是老蔫这号性格的人。
刘永昌最初找老蔫当帮手,老蔫不肯干。论辈分,刘永昌把老蔫叫叔,可他把老蔫从没叫过叔。不是他看不起老蔫,是因为他们俩同过学,也是同龄人。他找到老蔫,满脸堆着笑,递给老蔫一支烟。老蔫接过来一看是金卡猴王,这烟十元一盒。老蔫抽的是窄板猴,一块九一盒。老蔫心里很不服气,但不得不对刘永昌刮目相看。
“老同学,跟我干吧。”刘永昌说。
“干啥?”
“我干啥你帮我干啥。”
刘永昌的心眼比筛子底还稠,嘴皮子利索,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鸡说成鸭子,人送外号——社会嘴。他会不会骗自己?老蔫心里这么想,可嘴上没说出来。他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刘永昌,犹豫不决,他担心挣不到钱。刘永昌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老同学,你放心,我骗谁也不能骗你,更不会让你吃亏。”
老蔫还是不放心:“咱先小人,后君子。每月多少工钱,你得给我说到明处。”
刘永昌说每月给老蔫四千元工资,并管吃管住。老蔫打小工每天的工资仅是八十块,而且并不是每天都有活干,因而家里的生活水准刚够温饱,距小康还有相当远的距离。所以金钱对他有着极大的诱惑力,让他无法拒绝。他答应跟着刘永昌干。
几天前,刘永昌又接了一笔生意,去终南县讨要一笔工程款,费了一番周折,十万元的工程款讨到了手。有老蔫做保镖,他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没有急于返回,想在终南县好好玩玩。他带着老蔫住进了一家星级宾馆。吃了晚饭,老蔫乏得要命,头一挨枕头就打起了呼噜。刘永昌却来了精神,刮了脸,身上喷了香水,出去找小姐乐去了。
今日返程时刘永昌突然要老蔫理理发。老蔫对着镜子一看,形象有碍观瞻。忙乎了几天,没吃好没睡好人都有点失形了,络腮胡有寸把长,头发乱糟糟的如同鸡窝,是得美美容。不然的话,回到家媳妇连个嘴都不会让他亲。
来到一家发廊,老蔫坐在理发椅上,一位女理发师过来给他围上白布单,问了声:“师傅,理什么式样?”
老蔫还未答话,刘永昌在一旁说:“剃光。”
老蔫一怔,随即吼了一声:“不!”吓了理发师一跳,不知所措,看看老蔫,又望望刘永昌。
刘永昌掏出一张“幺洞洞”塞到老蔫手中,说道:“剃吧,过会我再给你细说原因。”
老蔫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看在“幺洞洞”的份上还是愿意了。
剃光了头,理发师刚要刮胡子,却被刘永昌拦住了。他看着镜里的老蔫,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样子。”
老蔫却快要哭了。这个样子回到家,媳妇别说让他亲嘴,恐怕连家门都不让他进。老蔫说出他的担忧,刘永昌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别怕,回去我跟你媳妇说,保管她笑裂了嘴往你怀里钻。”
出了发廊,刘永昌带着老蔫又进了一家超市和一家眼镜行,给老蔫置办了一身行头。刘永昌让老蔫脱掉身上那皱巴巴的西装,换上新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