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我娘家与婆家被历史的洪流淹没,都被划为地主,田地、房屋、财物被瓜分一空,我母亲被批斗至死。母亲为我读书呕心沥血,却看不到我成为人才的那一天了。抚摸着母亲被打得体无完肤的遗体,我还不敢大声哭,只怕被人听到罪加一等。
一夜之间,我和永德从王子和公主沦为贫贱夫妻。我的奶水本来就不多,加上身心的煎熬,让奶水突然断掉了。我们没有钱买奶粉和糖,大秋常常饿得哇哇大哭,瘦得像一根风干的黄瓜。更悲凉的是,大秋半岁的时候发高烧,我没钱带他去看医生,只用土办法为他降温;实在降不下来,不得不带他去看医生,才知道孩子得的是脑膜炎,已错过最佳治疗时机,病虽然治好了,却留下了终生遗憾,大秋我的儿,失聪了!
有人安慰我,大秋失聪,完全是时代悲剧,但我始终无法释怀。后来,上帝看我太苦,又赐给我四个儿女,个个聪明伶俐,我还是不能从自责和愧疚中解脱出来。一个受伤的孩子,足以让母亲心痛一辈子,即使上帝补偿她一百个健康的孩子,也不能让她紧揪着的心稍为舒缓一下子。
确认大秋失聪的时候,我已经高师毕业,做了教师。我们夫妻俩的工资,几乎全用来为大秋治病了。只要听说哪里有能治疗聋哑儿童的医生,不论真假,我和永德都会带着大秋前去试一试。然而,几年折腾下来,效果甚微,大秋我的儿,成了聋哑儿。
大秋渐渐长大,越来越懂事,虽然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但他能从我的眼神和细微的动作知道我需要什么,准确及时地把我需要的东西递到我手里。大秋成了我最得力的左右手,更是弟弟妹妹最可靠的大哥,我上课的时候,弟弟妹妹都是由大秋看护的,两个妹妹更是他背大的。大秋越乖巧,我心中越沉痛。我发誓,一定要让大秋像正常男孩一样长大。
我本来是中学教师,却主动要求教小学,从一年级教起。我没有能力教大秋听声、说话,但我相信,我一定能教会他读书,我们家的孩子,不能不读书。
有许多人觉得,我让一个聋哑孩子像正常孩子一样完成小学教育,是一个了不起的伟大工程。我倒没什么感觉,在我的心中,我的大秋就是一个正常孩子,虽然我们不能用言语交流,但骨肉相连的母子之情,早已让我们心心相印,我们彼此都明白对方要表达什么。所以,教大秋我并不觉得比教一个正常孩子更麻烦。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我并没有对大秋特别关照,大秋凭他的努力和天赋,顺利毕业升入初中。
初中毕业的大秋,成了残疾人的宝贝。民政局办福利工厂时,特意把他招去,因为大秋能识字会写作,是正常人与聋哑人交流的最合适人选。现在,大秋(大名钟光明)是广东省残联主席团委员,茂名市聋人协会主席。
我的其他四个儿女,在“文革”中,未能顺利升学,“文革”结束后,都先后考上大学,成了时代精英。我的孙子和孙女、外孙和外孙女,碰上了好时代,更是如鱼得水,读的都是中外名校。每年我过生日,儿孙环绕我身边,我总要向他们说起祖宗教导:书为瑰宝一生用,德若良田百世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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