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嫘祖故里高凤乡境内,有一座高高的山峦,山顶直插云端,人称摩天岭。岭下有个小村子,以山为名高山村。自古以来这里的人们不曾遭受战乱的洗礼,天灾的困惑,世代农耕,固守千年习俗。解放后这里的人们虽在同一片蓝天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小村子的人仍然没有走出大山见过世面,封闭,愚昧,落后的意识海相当严重。
一九五五年农村由互助组转为初级社时期,就在这里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群体冲突事件。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人遗忘,但被贬称为”母熊”的这位农妇胥虹,却深深地刻在当地人的心目中。
“蚕老麦黄秧上节”这在农村的红五月,该是一年中最繁忙最关键的时候,但恰恰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高山村与相邻的章华村因土地纠纷,险些打起群架。”小满”后的一天上午,章华村的少数村社干部,带着两百多名青壮年男女,手拿镰刀扁担等工具,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高山村的地界上,强行要收有争议的那块两亩地的麦子。麦子是高山村农民辛勤种下的粮食,但是就是农民的命根子,谁肯让外人夺走呢?于是高山村村民也聚集了百十号人,准备拦阻这些来者不善的人,而且也带上镰刀,扁担,锄头等劳动工具。双方就在地边垭口上摆开了阵势。当天太阳火辣辣的,晒得所有人的脸上直冒汗。一方不由分说就要动手,另一方拦住不让。气氛特别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这时从垭口上跑来一位妇女,她一手拿着杵子,一手拿着篾条编的土话筒,冲出人群向章华村的人鞠个躬。喊道:前来的兄弟姐妹,我叫胥虹,我家中的人给我取个外号叫”母熊”。管它公熊母熊,我看今天要打群架。如果真打起来,祸事就来了。挨打受伤不说,谁给药钱?打倒人住了院,谁来料理这么忙的季节,各社粮食谁来收,秧子谁来插,蚕子谁来养?所以我劝你们都不能动手。今天章华村的人,来者是客,我提议你们从中选出十位精强力壮的小伙子来打我一个人,来一个穆桂英大战杨宗保。先讲清楚,如果你们打赢我,这两亩地的麦子你们就收回去,如果打不赢我,那你们就自己倒霉。她这么一说,再看她那架势,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苏联花布衬衫,,腰间拴着一根谷草绳,一条藏青布裤子,挽齐小腿肚,脚上一双边耳子草鞋,腰粗背圆。头上两条辫子来回摆动,讲话时吼声如雷。这哪是母熊,分明是一只母老虎!章华村的人哪儿见过这样的农妇,三魂吓掉了两魂,哪敢和她斗架。再说,男不和女斗,万一她不讲理,赖到起怕走不脱。于是村干部开溜了,接着群众也知趣地前后散去,留下了高山村的人。一群农妇把胥虹抬起来,甩向天空。
胥虹自己说,家中人给她取外号”母熊”,是怎么回事?话还得从头说起。
胥虹今年快三十岁了,与丈夫马乾结婚十来年,至今无儿女。马乾家原是一个大家庭,父母生下他们六弟兄,他最小。土改时当过干部,因病下放回家,回家后能吃不能做,脾气火爆,倔强。既不能干活,成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妻子面前不打就骂,时不时拳脚相加。胥虹尽管臂力过人,但从不还手,尽量忍让。一则是几千年封建思想的影响,认为妇道人家要守家规,尊崇三从四德,二则十多年虽然家中一日三餐,养猪种菜,缝补浆洗全自己包干,外头庄稼农活,收割点种样样在行,出勤出力赛过许多壮年男丁,里里外外的确是远近闻名的女强人。但自己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脸上总有些不自在。如果再遇事吵闹,逗人家笑话,所以只能任由丈夫作践。这样一来二去越渐助长马乾的嚣张。
一九五四年初春的一天傍晚,胥虹收工回家有些迟,马乾不分青红皂白就大骂不止,还无中生有说胥在外面和某人做啥做啥。一边说一遍拿起木棒要打人。气的胥虹说不出话来,拉起马乾去找队长,证实清白。马乾本是胡编乱造,哪敢对峙,松开手往睡屋跑。胥虹趁势拾起木棒追到屋里,马见妻子真的生气了,自知胡闹,好汉不吃眼前亏,见无处躲藏,忙钻到床下。胥见状连气带笑地说,你出不出来。边说边将木棒往床下扫去,马哪敢出来。胥见她还不出来,丢下木棒去抬床,就在这一瞬间,马借机从床下钻出来,跑到堂屋里,钻到晒席筒内躲藏。胥虹追到堂屋见没人,知道必在晒席筒内,于是将晒席筒连人抱立起来,以刹威风,吓得马乾直喊救命。
古人言:”打锤离不开亲兄弟”。正在犁地的五哥(生产队长)马力听见呼叫,手拿使牛棍,边走边骂,臭婆娘又在打人。刚骂到晒坝边,未防备胥虹扯住五哥左耳说,你去看一下,把你兄弟打到没有。马力头一偏,左耳扯了一个大口子,马力用使牛棍狠狠向弟媳打去,被胥虹夺过棍,甩出老远。马力又将弟媳拦腰抱住,往地下摔,被胥趁势将五哥摔在晒坝中间,顿时爬不起来,又哭又闹引来众多围观者。年轻力壮的侄儿马虎赶到,不问青红皂白飞起一脚向婶子踢去,手疾眼快的胥虹提着马虎的裤脚一拉,裤筒被撕到胯下去,马虎害羞地提起裤子往家跑。三哥马康赶来,向胥一拳打去,胥左手一撇,右手一撑,将三哥推出多远。四哥马宁手拿麻绳欲捆弟媳,胥反手将绳套在马宁颈上,挣扎不脱。这是大哥马福(军属老太爷,在当地声望很高)赶来见老四被弟媳欺负,命胥放人。胥说他要捆我,我才还手。大哥见劝说无效,便用嘴咬伤胥手背才把四弟放了。这时马力从地上爬起来,马虎换了裤子以赶了回来,大家趁胥虹不在意时一起动手将她按倒在地,拳打脚踢将复仇的火焰向孤立的弱者发泄出去。
胥虹在一大家人的重拳之下,没有眼泪只有悲伤。她今天有理成了无理,冤啊,比窦娥还冤!身为长兄的马福,身为一队之长的马力,几弟兄为何不问你六弟究竟为什么,而一家人把仇恨记在弟媳身上。凭良心说,这些年来弟媳在家做了多少贡献你们问过么?弟生病长期不能劳动,你们兄长都关心过吗?马乾光吃不做还对日复一日服侍自己的妻子不打就骂你们教育过吗?逢年过节你们儿孙满堂笑语欢声,六弟一家人没有欢乐只有打骂你们同情过吗?还有作为侄子的马虎凭什么资格教训婶娘?多少疑问,胥虹想不下去了,也不去想了。看来只有自己站起来挺起腰,去找人民政府。
几天后乡政府有关领导,驻村干部,妇联经过多方深入调查,走访座谈后作出了公正合理的解决:严肃地批评了马乾的霸权行为,要求他彻底改正打骂妻子的大男子主义作风,教育了马福等几叔侄的无理取闹行为,公开检讨承认错误,表扬了胥虹的正义行为。并在全村社员大会上号召大家向胥虹同志学习。
五六年三八妇女节,胥虹被评为该乡劳动模范。五七年五一劳动节,胥虹被评为劳动能手。五八年三八妇女节,胥虹被县妇联评为三八红旗手,同时盐亭报以<深山女强人>的报道成为头条新闻传遍城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