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里面的两具尸体

时间:2016-12-27 19:24:33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出生在鲁豫之交黄河故道旁的一个小村子。 二十几年前,陈大七和老婆七姐三十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个男孩,生在阴历七月初七,因此起名陈巧七。这名字本来很好的,毕竟是学校的语文老师给起的。但是这个“巧”字喊着喊着就被变了味,成了“小”字。尤其是门牙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吐字不清的老太太们,她们最爱嚼舌头说长短,没事就几个人凑在一块瞎唠。“知道不?‘大羔’家添了的小子儿,叫东庄教语文的老师起的名字,叫‘巧七’。”“小七?”“巧七!”“哦,小七……” 陈大七有个弟弟,叫陈大六。事实上陈大七并不是排行第七,陈大六也不是排行第六,他们两个父母死得早,没有别的兄弟姐妹。陈大七原来也不叫陈大七,陈大六原来也不叫陈大六,他们的真实名字没有几个人知道。小时候,依照习俗,老大叫“大羔,”老二叫“二小”,这兄弟俩的名字就没几个人记住过。“大羔”多半带有王八羔子的意思,“二小”更通俗,以前的小学课本上就有“王二小放牛”的故事。 陈巧七九岁,背着书包上一年级。书包是花的,是七姐用破布衫一点一点缝起来的。书包有点大,带子有点长,盖住陈巧七的下半截屁股,又耷拉到小腿肚上。陈巧七一走,书包跟着一打,惹得满大街端着碗吃饭的人笑哈哈。 那时候陈巧七就知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个爱起哄的长辈问他:“小七,你爸爸叫啥?”陈巧七弱弱地说“大羔!”“真名呢?”那长辈接着问。“额,知不道!”“你爸爸叫啥你不知道?”这长辈接着涮他。“额……叫陈大七。”大伙一听,乐的前俯后仰的,唧唧喳喳的问他:“为啥叫陈大七?”“你那你二叔叫啥?”……“我叫陈小七,我爸就叫陈大七。我叔叫陈大六,因为七比六大……我爷爷叫陈老七……我老爷爷叫陈老老七……”从此他爹他娘还有他叔有了名字。 陈巧七四岁那年,他娘给他生了一对妹妹。两个女孩长得那是一样样的,人见人爱。陈巧七上学晚,主要原因就是在家看孩子。九岁那年,和他一样大的孩子都读三年级了,他爸说怎么着也得识个字,他就有了机会。九月份刚入学,上了半个月的光景,花生都结豆了,但是地里闹鼠荒。田鼠败坏还没长熟的花生,一大片一大片的花生慢慢变蔫变黄,看了让人心疼。估摸估摸,整点老鼠爱吃的,下药。可是鼠药有异味,老鼠又聪明,所以得用油香味盖住药味。因此就用浓浓的花生油炒了一小盆黄豆,然后拌上了鼠药。陈巧七上学去了,没人看着两个妹妹,一不留神,两个孩子把黄豆吃到嘴里去了。一个吃的少,活了过来;一个吃的多,还没到医院,就不行了。 这七姐就天天哭啊。说什么要是儿子不上学,而是在家看妹妹,也不会出这一档子事。总而言之,儿子不适合上学。就这样,陈巧七退学了,帮着干田活,帮着照顾剩下的这个妹妹。但是这七姐还是天天哭,说看见这个,就想起那个。一来二去,身体就不行了。陈大七一看不是办法,就琢磨着,看看能不能把闺女送人呢?眼不见心不烦嘛。就这样,这个小姑娘就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没了。说没就没了——不知道哪儿去了!死了?有人接走了?卖了?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就是,没了! 说来巧,这七姐刚没了小闺女,就又怀上了。本来身体就给折腾的差不多了,这又得费劲巴拉地照顾自己肚子里的,也就没心思想死了的丢了的了,身体倒渐渐好了。但是这陈大七却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一日日面黄肌瘦,渐渐失了神。 七姐临盆的时候,陈大七已经不行了。陈大七在病房里躺着,就是不咽气,等着看孩子一眼;可这孩子就是犟,死活不出来。最后老的没熬过小的,先咽了气,那边就传来“哇哇”的哭声了。这也是个男孩,生在重阳节,起名陈重九,也是教语文的老师起的。 陈大六一辈子没有婚娶,和哥哥嫂子一起过。哥哥走了,和嫂嫂一起过。陈巧七十四岁的时候,嫂嫂和小叔子吵了一次架,很厉害的一次架。吵完那次架,七姐天天躲在屋里不出来,谁也不见,吃饱了就大吵大闹乱骂人。陈大六一开始还还几句嘴,后来就再也不说话,天天熬好红枣莲子小米粥,放上红糖,剥好鸡蛋,端到七姐床前。就这样,一个多月功夫,陈大六受不了了,领着陈巧七离开了家,满地方打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一晃数年。陈巧七盖了新房。又过一年,陈巧七订了婚。没文化,又没有父亲,母亲又有病,还有个弟弟上学,实际上没攒几个钱,陈巧七娶媳妇很难。好不容易有人点了头,说“只要人老实肯干就行”,这才同意嫁给他。但是这小媳妇不太漂亮,有一口龅牙,还瞎了一只眼。陈巧七原来想不要的,但都好几了,在农村老大不小了,家里又催的急,同龄人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没辙,将就着过吧,反正灯泡一灭,被子一盖,都一样。 刚订完婚,陈巧七就追他二叔去了。反正家里有母亲大人,什么事也不用自己操心,出去还能赚钱,赚了钱媳妇才能娶到家。 陈巧七二十七岁,已经在外面混了十四年,早成了老油条了。当然这陈大六更油。叔侄二人通力合作,陈大六做了工头,在建筑工地上领了一大班人。应该说二人命好,碰上了个好老板。这老板三十出头,很有魄力,五十六度的老窖,一仰头就是两斤,不带含糊的。这爷俩也算能喝,于是就常常陪陪这大老板,喝着喝着,一单生意就敲定了。 大老板姓牛,比陈巧七大不了几岁,陈巧七就认他做了干哥哥。可是人家毕竟是大老板,陈大六心想怎么着也不能叫人家喊自己叔啊,就趁着酒劲,和这牛老板拜了把子,结了异性兄弟。牛老板就是诚心看一笑话,任由俩人折腾,心里笑开了花:“侄子喊我哥,叔叔叫我弟,还不是为了我那点钱,哼!”想归想,但毕竟二人能出活,因此有了好活,牛老板就想着他俩。而且工资给得快,很少拖帐。 牛老板养了个女人,不过她也可能是他养的女人们当中的一个。很年轻,漂亮,后来一直住在工地上。大伙并不知道这女人姓什么叫什么。她第一次和大伙见面的时候,衣衫不是很整,腿上的丝袜都开了一个大口子。本来红唇细眉,蛮好看的,偏偏两个腮一边大一边小,大的那边还红的透亮,微微发紫。牛老板的衣衫也不是很整,衬衫丢了两个扣子,脖子上一抹猫抓的印痕。 牛老板下了奥迪,亲自给这个女人开的车门。这女人踩着高高的高跟鞋,深情地望了一眼工地和面前高低不平满是石子的小路。牛老板对陈大六就介绍了一句,再也没开金口:“这是……我那个谁!”而这个“那个谁”当天也就说了一句话:“这路没法走!”陈巧七一句话没说,招呼了几个小工,一人扛了一块长木板,从路这头铺到了路那头。当天牛老板走了之后,“那个谁”就留了下来。牛老板交代了,好吃好喝伺候着,伺候好了,和大工一个价。这好水自然流不到外人的田里,于是就成了工头的侄子陈巧七的工作了。 “那个谁”不吃不喝,倒头就睡。到吃饭的点了,陈大六就说你喊喊呗,陈巧七说不能喊,要让她睡觉睡到自然醒。天黑了,这姑娘一直就这么睡着,陈巧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吧,这姑娘睡着也不能把人家喊起来插门吧;这不走,牛老板的女人你和她深更半夜独处一室?这要是在外面锁起来,那就不是伺候喽,那是对待犯人!这陈大六给他出了个主意,关上门,拿个板凳,坐门外侧。 陈巧七就听叔叔的。坐在门外面,拿个大铲敲砖头块。“当”一下,又“当”一下。话说要一分钟一下才好,而且要彻夜不停,可还没响一个小时,“当当”声没了,呼噜声响起来了。 凌晨三四点钟,姑娘起来了,一脚就把陈巧七踢醒了:“你挡着个门干啥啊?你是条狗啊?看门狗!起来起来!厕所在哪儿呢?把你鞋子给我!有没有脚气啊?算啦!你给我买鞋去!去哪儿买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穿!行,那你给我拿个盆子来!我饿啦,你去给我做饭!做饭!我吃王八汤!那你们有啥啊?你们就那点东西还问我干啥啊,直接做不就完了!行,不放辣椒,多放葱,多放姜,少放油!行了行了,快去做吧!傻帽!哎,先把盆子拿来!什么样的都行!” 上午牛老板照例巡视的时候,“那个谁”还在床上,床前已经摆齐了三双鞋子,一双凉鞋,一双运动鞋,一双休闲鞋,而那双高跟鞋在门外侧。床旁边的大盆子里,两只乌龟正在叠罗汉。“那个谁”一见牛老板来了,就扯着嗓子喊:“牛十三!你行!姑奶奶我是一下子由天上落到地下来了……”牛老板瞥了一眼旁边的陈巧七,说:“现在知道以前是在天上了?”陈巧七忙欠身说:“我先出去一下……”话没说完,只听得“那个谁”卯足了劲在嚎:“滚!” 就这样,一天,两天,每天上午牛老板都会来,每天上午陈巧七都“先出去一下”,每天上午“那个谁”都和牛老板吵上几句。“那个谁”每天都在问陈巧七她来这儿几天了,每天都在喊姑奶奶我怎么着怎么着,每天喊够了闹累了就再也不声不响。 可这底下的就开了锅儿了。她到底是谁,怎么称呼,对吧?她的身份大家也就是嚼嚼舌头,可这称呼就不一样了,见了面总得打个招呼啊。这招呼有讲究啊,招呼的好了,说不定工资就上去了,招呼的不好,恐怕被炒回家了都不知道为啥。这陈老六也头痛这事。给她说句话吧,又被她给顶了回来。“大妹子……”“谁是你大妹子!”“那……姑奶奶?您看看您还想吃点啥,让小七给您买?”从此,“那是谁”就被大家称呼为“姑奶奶。” 那天上午,“那是谁”让陈巧七陪着,出去买了几件衣服——事实上,就这一次买衣服,就彻底地改变了陈巧七的价值观。“那是谁”提着一款红色的文胸问陈巧七:“小鸡鸡,你猜猜,多少钱?”陈巧七死也不会相信,就那点布,一千零捌拾捌! 就在那天下午,这工地不知道谁,给摊上事儿了。工地门口,一溜烟四辆宝马!清一色西服领带,还有一个提着大喇嘛的时髦女人。那女人对着工地就喊:“你个骚娘们,你给我出来!你睡人家的老公,你不要脸!你这个破鞋……”这女人喊了半个小时,消停了一会儿,坐车走了。和这女人一起走的,还有一辆车。剩下的这两辆车,就停在大门口,放那个女人的录音:“你个骚娘们,你给我出来……”从太阳刚刚偏西,一下子骂到了太阳下了地平线。 那天,所有的工人都在议论;那天,“那个谁”一反往常,再没有了飞扬跋扈的态度,而是低首垂怜。也自那一天起,“那个谁”在陈巧七面前再也不冷冰冰的了,而是谦和有加,对于陈巧七所做的,都能道声“谢谢”了;甚至于偶尔,还会和陈巧七插诨打科了。尽管如此,一旦见了牛老板,“那个谁”还是少不了一顿闹腾:“你说过的,你会离婚的……”毕竟“那个谁”已经着了地,闹腾归闹腾,她却也不能怎么着。牛老板还是很义气地让陈巧七好生伺候,要啥买啥,不能有任何闪失。而大伙,虽然会背地里说几句闲话,可也不敢放肆,见了“那个谁,”还是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姑奶奶。” 渐渐地混熟了,陈巧七就问“那个谁”姓什么叫什么,和牛老板什么关系。“那个谁”自然胡诌海编,乱说一气。“知道百家姓第四十八个是什么吗?姑!就是姑奶奶的姑。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是个老太太,我是越长越年轻,等我老了,就是个小孩。就因为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满脸皱纹,所以就起了个名字,叫‘奶奶’。牛老板是我表弟,别看他老,但是我年纪比他大……” 陈巧七自然知道她在撒谎,可他并不说将出来,倒是跟着敲边鼓:“哇,这太神奇啦!你是仙女啊,不是人哪……”“你才不是人呢!你就是条狗,哈哈,看门狗!小鸡鸡,为什么你叫陈小鸡呀?”两个人就这样斗嘴拌舌。在“那个谁”看来不过是游戏人间,但在陈巧七看来,却是重要的工作。 天有不测风云。当地政府一系列限购政策,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当地房地产业的发展。很多股东抛弃妻子,带着老妈跑国外去了;还有一些走着走着,忽然出车祸了;还有几个一不小心进了法庭,稀里糊涂进了监狱。牛老板已经有一阵子没来工地上了,“那个谁”那是天天望眼欲穿,手指甲在桌子上一遍一遍地画着牛B俩字。有时候她就问陈巧七:“小鸡,你们有没有人喊老牛牛B啊?”陈巧七干笑了几声:“大家都不好意思当面喊啊。”“那个谁”“格格”笑了:“我就喊他牛十三!”陈巧七疑惑不解:“牛B和牛十三什么关系啊?”“笨蛋啦,这B张得开一些,不就是十三了嘛!” 已经有三个月没发工钱了。陈大六一共领一百四十大工,五十小工,大工一天一百六,小工一天一百二,一共欠下二百五十多万工资。陈大六不懂大势,只知道跟着牛老板这么多年,没被骗过。第一个月没发工资,陈大六一瓶酒下肚,拍着胸脯说:“兄弟!我难的时候,你救过我。这几年我也存点钱,我先给你垫上!”第二个月又没发工资,牛老板一瓶酒下肚:“哥!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面!”喝完那个酒,牛老板就没了——是没了!警察也来找了,就是找不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凭空蒸发了,被外星人掳走啦!陈大六已经骑虎难下了。你说撤吧,这个黑锅背不起啊!你说不撤吧,这个活得白干到什么时候啊! 不过没有牛老板天天查岗,陈巧七的日子倒越发自在。天天和“那个谁”你言我语的,照样拿大工的工资;这日子过得就像是拿着老板的钱,替老板调戏老板的女人。陈巧七乐的享这清福。 可是工人就不干了。自从第三个月工资没到手,罢工、闹事,就开始了。工人能闹谁啊?闹工头。工头怎么办呢?陈大六很聪明,摇身一变,也成了工人,合伙闹牛老板。话说这牛老板有N个工地,这工地之间原本没多少联系,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联合了起来。等牛老板是等不出来了,那就找他。到了牛老板的家,牛老板的媳妇大家也没见着,牛老板的房子,据说两个月前就已经不姓牛了。 这个上千人的要账大军浩浩荡荡,很快就被当地政府盯上了。要账大军就活动了两个小时,布告已经贴了出来,武警也已经出动,拿着大喇叭在警车上喊。总言之,要做个顺民,回家陪老婆看孩子是正经,政府一定会努力,找出当事人,给民工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原本想,这么一喊,一如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可是工人们能罢休吗?明面上的活动没了,暗地里的呢?有些工人说算啦,就当交公粮啦,破钱免灾,落个教训,回家的回家,找新工地的找新工地;可有些就思忖了:“我这钱和牛B没关系啊,我这钱归工头发啊,我得向工头要钱啊!”这工头和工人天天打成一片,吃住一起,自然工头的底细大家还是能摸个差不多的。没有牛老板给工头们撑腰,这工人们的胆子自然似乎更大了点。 话说你欠别人的债,你死是不能让你死的,你死了谁来还钱呢?但是你活,肯定得让你活不好。陈大六一看形势,心想自己是个光棍,就把责任全扛了,暗地里还给陈巧七传话,让他快走。可这陈巧七舍不得“那个谁”,当晚没走。不仅没走,还去了“那个谁”的房间,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和自己一块走。 工人们就这时候逮去了。本来呢就是想逮住陈巧七,逼迫一下陈大六。无论如何,这陈大六也干了这么多年了,总得有点积蓄吧。让他还所有工人的工资,他还不起,但是让他还哥几个这十来个人的工资,他还还不起?可是这陈巧七不在宿舍。一个工人就说了:“说不定他去伺候牛B的那个B去了。”一句话点醒了大家,这几个人就向“那个谁”的房间摸了过去。 说来真巧。这民工的简易房吧,一撬就开,不费功夫。这房一开,正赶上陈巧七“伺候”“那个谁”呢。两个人赤身露体,搂成一团,正在云雨之巅。这房一下子被撬开,两人着实吓了一大跳啊。可这工人的“领头大哥,”很绅士:“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们在外面等——我们还是在里面看吧!” 这几个工人本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想想,省油的都应经听从政府安排,回家听通知去了。就这么几个不省油的,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上干活的时候也没出多少力的,留下啦。两个“猥琐叔叔”看着“那个谁”有资有色,准备就上。这“领头大哥”就说话了:“我们就是借用一下小七,让他六叔把钱给咱,咱不能做犯罪的事啊……”他这话没说完,一个“猥琐叔叔”就来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啊?给你个脸你他妈的还真当脸!”就这么个要账的小团体,瞬间一分为二了。有一对父子,父亲跟了“领头大哥,”儿子跟了“猥琐叔叔。”这父亲照着儿子劈头就是一耳刮子:“跟我回家!”儿子委屈地跟他顶嘴:“还得要钱呢!”这父亲一边拉着儿子往外走,一边阴沉地说:“不要了!”“领头大哥”和另外几个见这情形,拍了拍彼此的肩膀,跟了出去。 陈巧七自然护着“那个谁”,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猥琐叔叔”们人多。两个人按住陈巧七,剩下几个轮流上。可怜的姑娘,一开始还是鬼哭狼嚎,到后来已经成了神经质,口吐白沫。本来吧,男人力气大,摁住女人实施暴力,女人是没机会脱手的。可是这是轮奸,一个人结束了,得换一个。再加上人多热闹,大家也就没那么死命地摁住这姑娘。这姑娘见腾出了手来,一把抓了个簪子,趁着换人的功夫,插进了她自己的心脏。 所有在场的人都呆了,吓傻了,那个刚脱了裤子要插还没插的汉子,直接就给吓射了。轮奸致死,这罪名可不小。刚刚还在谈论,说什么牛B牛B,牛的债,让他的B还一还,倒也无妨。现在看来,这个事情闹大发了,“猥琐叔叔”们摊上事儿了! 陈巧七一个挣扎,挣脱了摁住他的那两个人,扑向“那个谁”,呼天抢地。一个胸口满是毛的汉子,一块砖头把他砸晕了:“怎么着,想让地球人都听见?” 这几个人就琢磨怎么收场。一个年长一点看着像是有点经验的说了一句:“你们看,打到柱子里怎么样?”这不是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吗,大家觉得“也可以吧。”就这样,深更半夜,几个人就用几个小型搅拌机,愣是搅出了十一吨砼,把几根前几天没打完的粗柱子给打上了。打完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几个人各收拾各自东西,闪人回家。 几天之后,陈大六左突右冲,倒也算顺利,终于到了家门口。透过门缝,依稀可见几个曾经跟着自己干过活的人张牙舞爪。这原本不是他的家,这是他往生了的哥哥和勤勉的嫂子的家,他没有婚娶,没有自己的家。侄子陈重九旁若无人,自顾自地读着英语。只是可惜没看见陈巧七,其实他和那姑娘也蛮是一对的。他很想对陈巧七说,其实很早他就发现他们俩搞在一起了。陈大六不知道的是,陈巧七没有回来。他一直以为,陈巧七那天听了他的话,偷偷地跑回来了;而且第二天他再也没有看到陈巧七,因此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的侄儿已经回家了。可是他不敢进这个家。如果他进了这个家,这个家就永远不得清净,永远不得安宁。这是一个他熟悉的地方,这里有他熟悉的人。但是,别了! 陈大六一头钻进浓浓的夜色之中,再也不曾出现。 时光荏苒,一晃数月。功夫不负有心人,陈重九考上了省重点高校。在这一段时间中,他家已经一无所有。家里能拿走的都被拿走了,拿不走的,也都给占了。一个院子,给分成了八份,八个债主天天在院子里争吵说自己的那片小。还有三亩七分薄田,也分成了好几份,债主们说了:“地,你就别种了!种了也不是你的!啥时候这地里的庄稼卖的钱够还上工资了,啥时候还你地!” 陈重九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正在砖窑里拉土坯。满身的汗,满身的泥,显映得火红的录取通知书更加火红。就在陈重九转身继续拉车的刹那,一辆警车停在了他面前。 陈大六所在的工地换了主人。由于有一根柱子一直开裂,甲方要求扒开柱子重新打混凝土,这才发现里面有两具尸体。这两具尸体没有任何衣物,已经腐烂不堪。根据骨架,这两具尸体系一男一女;DNA检测,此二人系同父同母的兄妹或者姐弟关系;根据以前工地上工人的描述,此男可能是陈巧七。警方需要陈家的DNA,并最终做了进一步的鉴定,确证无误。 七姐那个哭啊,惊天地,泣鬼神。惊天地,我老太婆何罪何孽,受此报应;泣鬼神,我儿我女衣不蔽体,惨死他乡!本来她的身体就不好,这一折腾,实在是觉得委屈,于是就天天哭。这陈重九还没开学,她的眼睛就不行了,看不见了。 都说这看不见心不烦,七姐眼睛是不行了,可心里亮堂了。不哭了,也不闹了,逢人就说,我还有个儿子呢!我要和天斗,我要和地斗!老天抢走了我的男人,抢走了我的儿子,我的女儿,可我还活着,可我还有一个儿子!我儿子还考上了大学,有出息! 那年九月,18岁的陈重九,背着母亲,踏上了求学的列车。他的兜里只有112块钱。但他的心里早就有了规划:和妈妈一起租个房子;助学贷款;做家教、做家政、做促销,赚点小钱;好好学习,领取奖助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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