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演不完世间百态,道不尽芸芸众生——生活故事,社会故事,悲欢离合!
中秋节是走亲戚给长辈送月饼的日子。每当这时,我就想起一个人来。
她中等身材,人长得有点清瘦。在我的印象中,她经常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裤子,一件橘红色的褂子。那裤子也不只穿了多久,大概是洗涤和磨损的缘故吧,裤子的膝盖和臀部已经泛白了。那件橘红色的褂子也已经褪了色,不再鲜艳。不知是因为身体的消瘦还是衣服的肥大,给人的感觉那衣服不是穿在人的身上,而是挂在衣架上。总之没有一点曲线美,没有女人的丰腴和青春的气息。一张美丽的瓜子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有点憔悴。皱纹已经爬上了她的眼角、嘴角和两颊。只有那凸起的两颊微微泛起的一点红润还透着一点活气。两只眼睛深深的陷进眼窝里,两只眼球时而放出光泽,时而又显得有些木然、呆滞。岁月的风霜一把她的头发染的灰白,满头的头发束到脑后,用一条红头绳扎成一条马尾辫,垂在背上。几根没有扎住的头发弯弯曲曲的散落在头顶上,显得有些凌乱。微风吹来,这些凌乱的头发轻轻的抖动着,像在述说着主人的不幸。她有时木然地坐在那里,嘴里老是不停的嘀咕着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我想起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来。她那凸起的颧骨,他那木然的神情,他那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不正是当年祥林嫂的翻版吗?是封建礼教残害了祥林嫂,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又遭受了什么不幸呢?
我该怎么称呼他呢,他是我表弟的媳妇,拐弯抹角的,我要称她表弟媳了吧。
她是我三姨第三个儿子的媳妇。三姨家住濉溪县五沟镇大任庄。现在这个村子因属五沟矿塌陷区已经搬迁。三姨一辈子生下一个女儿,五个儿子。三姨和三姨夫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常言说,儿女多了母受苦。没有经历过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经济十分落后的年代的人,没有亲手在艰难的岁月里把一大群儿女拉扯大的人,是很难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的。三姨家儿女多,负担重,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眼看儿女们一天天长大,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因此,儿女们的婚事成了三姨和三姨夫最头疼的事情。
后来,女儿出了嫁,大儿子在亲戚的撮合下也成了家。二儿子懂点医道,平时谁头疼脑热的请他看看,因此有点收入,算是自由恋爱。四儿子没有办法,在陕西磨刀,就招赘到那里去了。眼下还有小儿子和三儿子的婚事没能解决。
七八十年代的淮北农村,有这样一种风俗,男女结婚,南方要给女方送彩礼,买衣服。还要买三转一响。(三转: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一响:收音机。)三姨家境贫寒,没钱买这些东西,只能看着两个儿子的年龄越来越大,三姨更是寝食难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转眼到了八十年代,一种拐卖妇女的风气在我们这儿悄然兴起。一些讨不起媳妇的大龄青年,父母花个三千五千,从人贩子那儿给他们买个媳妇,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记得当年大龄青年领媳妇的事十分盛行。开始去云南,后来到四川贵州,也有到其他省份的。直到现在,我们这儿的每个村子,都有三五家的媳妇是从云南、四川等地领来的,不过现在,他们有的成了妈妈,有的都成了奶奶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有这方面的消息,三姨就忙着打听。后来终于从人贩子手里为小儿子买了一个山东枣庄的女子,小儿子的婚事就算解决了。可是,三儿子的婚事仍然没有着落。
这时,三表弟已经三十多岁,成了农村婚姻上的老大难。三表弟中等身材,黝黑的脸膛,为人敦厚朴实。由于家境贫寒,没有读过书,因此斗大的字认不了半升。三表弟宽厚仁慈,兄弟姐妹之间,谁有了事他都热情帮助,就像做自己的一样。后来,兄弟姐妹先后结婚,都离开了父母。只有三表弟和父母住一起,悉心地照料他们。可以说,在三姨的六个孩子当中,三表弟算是最孝顺的一个。三姨背地里也曾对我说过,三儿子是她的最孝顺、最疼爱的儿子。
眼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都成了家,三十多岁的三儿子还是孤身一人,三姨不甘心哪,她愁啊。六十多岁,头发就全白了。她还是不断地朝人贩子那儿跑,不断地托人四处打听。不为这个儿子成家,他死不瞑目啊!
好在苍天有眼,三姨终于碰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年,她从人贩子那儿了解到,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她比三表弟小五岁,前任丈夫是新疆建设兵团的。她有儿子,有女儿。不知怎的,丈夫抛弃了她。为此,她精神上受到了刺激,经常的神经错乱,精神恍惚。连过去的经历和家庭住址都记不清了。不过,这些消息,都是从人贩子那里得到的。至于这个女人的真实情况,除了人贩子外,只有天知道了。
我们知道,受利益的驱使,人贩子是什么事都做得来的。为了使拐骗的妇女失去反抗能力,也为了防止他们的行为败露,他们往往强迫被拐妇女服用过量的抑制神经的药物。使她们失去记忆,服服帖帖地受他们的摆布,有的几乎成了了植物人。而这种药物对神经系统的损害是不可估量的,受这种药物损害的人,有的终生难以恢复。
无论如何,三表弟的婚事算是有望了。得到这个消息,三姨喜出望外。于是东挪西借,钱总算凑够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钱交给了人贩子,人也领回家了。三表弟见了很高兴,人果然长得标致。大大的眼睛,红润的脸庞,梳着一条马尾辫,头上还扎着一朵小花。只是目光有些呆滞。问起家庭及个人的情况,则语无伦次。问来问去,只知道自己姓刘,其他情况竟浑然不知。从此以后,大家就管他叫小刘了。接着和表弟拜了堂,又办了几桌酒席,来贺喜的自然都是些至亲和好友。
小刘的标致是没说的。在我的十几个表嫂、表弟媳中,没有谁能比得上她。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很有女人的气质,并能写一手清秀的钢笔字。表弟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自然喜从天降。他整天乐呵呵的,人也好像年轻了许多,从此,干起活来更有劲了。小刘的到来,了却了三姨的一桩心事,他觉得死也瞑目了。街坊邻居们也赶来看热闹,都说这是前世的姻缘,没想到老三三十好几的人了,又娶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总之,小刘的到来真是皆大欢喜。
媳妇娶来后,日子还是有过的。此时家里已是债台高筑,其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可是不管生活多么艰苦,一家人还是拿小刘当宝贝看待。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留着。东西少了,就先让小刘吃。在各个方面,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家务活也不让他干,其实,他整天神经兮兮的,本来也干不了什么。三姨丟下了地里的活,除了操持家务,剩下的时间总是陪着她。陪她说话,劝慰她好好过日子,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对他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好心的大娘大婶也时常过来陪她说话,询问她的父母及家里的情况。大家希望通过聊天能够勾起她的回忆,从而克服精神上的障碍,慢慢的好起来。可是,大家的话她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大家的努力只有白费了。小刘的病情并不见好转,你给他说话他要么是一言不发,两眼直直的看着你,要么就使毫无表情地小声地嘟哝着,“嗯”、“知道”,接着再无下文。
三姨一家看到小刘这个样子,心里都很难受。决心给他治疗。曾经到过不少大医院,其中宿州精神病院和蚌埠医学院附属医院去的是最多的。可是就是不见好转。医生说,这可能是吃了过量的某种药物,损害了大脑和中枢神经,恢复很难的。眼看治疗无望,只好作罢。
人失去了意志,大概就没了廉耻,失去了自尊,不会顾及面子之类的事了吧。有很多常人看看来很难堪,很下不了台的事情,小刘都习以为常,毫无感觉,有时甚至显得非常开心。记得有一次,三表弟带他来我家做客。吃饭的时间还早,我就带他们到隔壁的邻居家去玩。因为两家处得不错,所以邻居家非常热情。邻居家住在我家东面,坐北朝南,三间堂屋是两层小楼,三间过道是平房。院子里载满了花草,院子的西南角,则栽着茄子、大葱之类的蔬菜。水泥路打扫的干干净净。我们三人走过过道,穿过院子。邻居看我们到来,站起身把我们迎进屋屋内。沏上茶,大家做在沙发上聊天。小刘不愿坐,靠在角门边上发呆。我忽然看到小刘两眼直直的盯着东墙,她想干什么?正疑惑间,“嘿嘿,嘿嘿。”小刘憨笑了几声,突然手舞足蹈的跳起来,跑到东墙边,踮起脚跟,指着一幅画,兴高采烈地喊起来:“这是我妈!这是我妈!”原来在东墙上,挂着一幅人物画。画的内容是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故事。其中的猪八戒更是画得栩栩如生,他袒胸露乳,腆着肚子,满面笑容,憨态可掬。而他那丰臃的乳房,慈眉善目的神态,却又像一个老太太。难怪小刘蹦着跳着喊他妈。你看小刘那天真的样子,简直就象一个孩子。看到小刘这样,大家不免哑然失笑。可是小刘却毫不在乎,仍然“这是我妈”,“这是我妈”地叫着。等反过神来后,大家的心情十分沉重,谁也笑不出来了。
每次家里来了客人,吃饭的时候,她总是跑到主位上坐着,弄的客人哭笑不得。不过来的大都是至亲,常来常往的,谁也不怪她。可是来了客人,让一个神经兮兮的精神病人坐在上面手舞足蹈,毕竟不是待客之道。特别是来了贵客,让她坐在上面也不礼貌。因此,每到来客人时,表弟就带他到别人家去玩,等到客人吃得差不多了,表弟才把他带回家。三姨给她夹些客人吃剩的菜,让她到别屋吃。这样习惯了,来客人时,她也不争着去坐上座了。
小刘的病时轻时重,病重的时候,她谁也不认识。甚至走出去后不认识回来的路。病好的时候,他生活能够自理,有时甚至可以帮着烧烧锅,扫扫地,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有时还能够看到他在暗暗地流泪,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她有一言不发。是否因为为他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以前的丈夫、孩子,想起了父母家人?可是谁也不可能知道,谁也说不清楚。
有一次,吃过早饭,他又到外面去玩。时间久了,经常玩的地方她都熟悉,因此并不需要别人陪着。每到吃午饭的时候,他自己也就回来了。可是这一天,午饭做好老大一会儿,也不见他的踪影。三姨心里不免有点着急,就让表弟出去看看。可是,表弟找遍了整个村子,凡是他可能去玩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见她的踪影。这时一家人可慌了手脚,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表弟赶忙把街坊邻居们找来,请他们帮忙。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也都乐意帮忙。于是大家分乘几辆摩托车,四下里去寻找。他们不放过任何机会,见人就打听,几乎找遍了周边所有的村子,直到太阳落山,暮霭沉沉,才在距家十多里外的一个小村庄找到。从此以后,表第一家更是对她呵护有加,再也不敢轻易的让她一个人出去了。可是过日子是个常事,天长日久,总有疏忽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两次。
作为小刘这样的人,不知做了多少错事,毁坏了多少东西,可是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三姨一家总是以宽容的态度对待她。从未大声地呵斥过她,更不用说打骂了。有一次,她受了村里一个老光棍的哄骗,竟和他做了苟且之事。一家人又气又恨,气的是小刘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让一家人脸面丢尽;恨的是这个老光棍已年过花甲,且又是长辈,竟然诱奸一个神经病人,真是禽兽不如!到派出所告发他,这样虽然可以让他受到法律的惩处,出一口恶气。可是这样一来,小刘的这丑事可就家喻户晓了。三姨一家的观念是比较传统的,祖祖辈辈都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人。哪里出现过这种丑事!这样的人丢得起吗?不去告发他吧,实在憋不下这口恶气,再说也便宜了这个恶魔。思来想去,三姨一家人痛苦极了。表弟更是恼得不行,睡在床上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他真想把小刘狠狠地揍上一顿,可是当他看到小刘呆滞的表情,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举起的拳头就又放下去了。表弟用拳头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脑袋,他恨啊。他恨小刘给他丢了人;他恨自己的命苦,自己平时对人都是这么的宽容和善良,既没招谁,又没惹谁,为什么偏偏让自己受到这样的报应;他恨那个禽兽不如的老光棍,竟然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他多次想把那老禽兽暴打一顿,可是都被三姨给拦住了。后来在族人的调解下,老禽兽给三姨一家道了歉。其家人也是好说歹说,苦苦哀求。他们说,这事好说不好听,传出去我家不好看,你们家也不光彩。三姨一家想想也是,就揉揉肚子忍下了。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小刘在三姨一家的精心呵护下,病情有所好转。她虽然仍然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但对最近发生事情却有了记忆,其神情也比以前温和多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沉默不语,她经常学着别人的样子喊表弟“老三”,喊三姨“娘”。也逐渐能分得清张三李四。后来,连亲戚来了她也能分出谁是谁来。我在学校工作,平时很难有时间去看望三姨,可是中秋和春节,再忙也要抽时间去的。开始的时候,她看到我,愣了一下,却不知道打招呼。可是她心里是明白的。三姨有时候逗她:“小刘,咱家来的这是谁啊?”“这是我小姨家的,我表哥啊”小刘竟然回答的丝毫不差。再到后来,我去的时候,她就知道打招呼:“表哥来了。”她的语调非常缓慢,声音很低,好象有总有点怯怯的。看到小刘的病情有所好转,三姨一家欣喜不已,亲戚朋友也为之高兴。
后来,小刘给表弟生了两个白胖大小子,表弟和三姨一家更是对她疼爱有加。常言说,槽头买马看母马。意思是说,如果母马好,生的马崽一定不会差。所以两个孩子都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现在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成了十分标致的帅小伙。小刘虽然神经不好,可是十分疼爱两个孩子。孩子小的时候,你让她做什么他都不愿做,唯独让她看孩子她到乐意。不管孩子饿不饿,只要听到孩子的哭声,她都要把他抱起来喂奶。母爱的力量是神奇的,也许是母爱使小刘的精神有了寄托,也许是母爱使小刘的心灵有了靠山,自从有了孩子,她的病好的更快了。
今年春节过后,小刘的大儿子要结婚了。我自然要去讨杯喜酒喝。表弟原来的家已被夷为平地,现在已是一片汪洋。现在的新家在新建的新村里。由于新建的村子还没来得及栽树,远远望去,整个村子显得光秃秃的。阳光下,一排排两层小楼显得格外醒目。我骑着摩托车,十多里的路程,一会儿就到了。走进村子,看到街道两旁还有很多没有竣工的楼房,工人们正在施工。搅拌机的响声夹杂着工人师傅敲击模板的声音,显得有点嘈杂,道路的两旁堆满了黄沙、石子,和来不及收拾的碎砖烂瓦。这些建筑材料把道路挤占得很窄。运载建材的车辆把道路碾得坑坑洼洼。由于刚下过雨,到处都是积水。摩托车在泥水中穿行,寻找着比较平坦一些的路面,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车栽倒在泥水里。表弟的家在村子的中央,我按着表弟的提示,沿着街道向西走,在第六棵电线杆子前找到了表弟的家。这是六间两层的楼房,坐南朝北,面向街道。大门两旁的上方,写有喜字的大红灯笼已经挂起,大门上也贴上了对联。上联是“百年好合”,下联是“永结同心”。大门前已站满了人,都是一些街坊邻居来看热闹的,个个都满面春风,兴高采烈的。
我放好摩托车,径直走进屋子里,看到几个老表在聊天。他们也是赶来贺喜的,由于他们的路程近些,所以先我一步。客人并不多,除了我们经常走动的几个老表,剩下的都是他们的本家,前来帮忙的。表弟刚盖了楼房,每人一万多元的补偿款对建房来说只不过杯水车薪,房子完工后欠了人家不少的债。所以喜事办得很简单。没有喧嚣的古乐,没有排场的迎亲队伍。只是租了两部轿车用来迎接新娘而已。
时间还早,自三姨家乔迁后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因此就和两个老表到楼上去看看。一是看看楼上的布局,二是看看洞房。洞房设在二楼最东边的一个房间,北面临街的玻璃窗上,用红纸剪的喜字已经贴好,窗下就是喜床。靠东墙,一字儿摆放着新买来的家具,光鲜照人,还带着一股油漆的清香。洞房不算豪华,却也温馨宜人。洞房的门正对着二楼的大厅,大厅的南面,是一排落地玻璃窗。玻璃窗上,吊着姜黄色的窗帘,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温馨而柔和。玻璃窗下放着一排沙发,沙发前面有一个茶几 ,是为客人放茶水用的。我看到小刘坐在一只沙发上,神情悠然。她依旧把满头灰白的头发梳成一条马尾辫,不过比任何时候都梳得光亮整齐,用一根红头绳扎起来,显得干净利落。她穿着一件簇新的红上衣,显得光彩照人。时光荏苒,小刘也已年过半百,清瘦突起的面庞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两只眼睛深深地陷进眼窝里,可是却比以往有神。表弟在下面忙碌着,小刘帮不上忙,就在这里等待儿子的喜车到来。
几个老表在楼上说着话。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接着又响起了鞭炮声。我们知道是接新娘的车到了,都站起身来,准备下楼去参加表侄的婚礼。这时楼下咚咚咚地跑上一个人来,喊小刘快下楼去。因为婚礼中拜高堂一节,小刘还要往上坐呢!于是,几个人簇拥着小刘走下楼来。
婚礼在楼下的大厅里举行。对门的墙上,贴着“xx与xx结婚典礼”的字样,下面是婚礼的仪程。表侄把媳妇抱下车,鞭炮也响了起来。炮声响亮而清脆,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即使对面说话,也听不清说的什么。街坊邻居们都来道喜,围观的人更多了。人们穿着各色的衣服,整个门前花花绿绿的一大片。帮着办事的人端出来一筐红枣、花生、糖果之类的东西,他抓起来,向人群撒去。妇女、孩子们都忙着去抢。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喜悦的光芒,那喧闹的声音,把房檐上的小鸟都给吓飞了。
鞭炮声停了,婚礼正式开始。拜完天地,接着是拜高堂,表弟和小刘坐在一条长登上。表弟今年五十五岁,虽然不算太大,可是岁月的历练和生活的重压使他显得有些苍老 。他今天也换了一身新衣服,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小刘坐在他的旁边,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可是又有点神情木然。我看到她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时而下意识地用手去擦眼角。婚礼完毕,新娘新郎入了洞房。接着就是婚宴了。
客人不多,连同表弟的本家一共只不过三四桌。因此宴席进行得很快。饭后,表弟他们要收拾东西,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因此和两位表哥一起和三姨、表弟告辞。临走的时候,我看到小刘站在新娘子的身边,用手抚摸着她的手,一副亲热的样子。
出了村子,道路变得平坦起来。我拧了拧油门,摩托车欢快地向前驶去。微风习习,吹在脸上舒服极了。中午喝了点酒,脸有些发烫。这习习的清风 正好用来醒酒。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婚礼上小刘的形象已在我脑海中定格,我不知道当时的小刘是悲是喜。
这个可怜的女人!是她的前夫喜新厌旧,狠心地抛弃了她,使他精神受到刺激,心灵受到伤害,使她和亲生的孩子骨肉分离,难享天伦之乐 。
这个可怜的女人!是可恶的人贩子毁了她的一生。这些天杀的恶魔,是他们用毒药 摧毁了小刘的大脑和记忆,把她的人生分为两半,并且,她的前半生是无可挽回的丢失了。是这些杀人的恶魔,他们使小刘忘记了父母,忘记了亲人,忘记了生她养她的地方,甚至忘记了自我。她不知道她是谁,他不知道他曾经有过丈夫,有过孩子,有过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个可怜的女人!是人贩子把她卖来卖去,使她失去了尊严,失去了人格,受尽了凌辱和折磨 !她成了人贩子牟利的商品,满腹的怨恨,又给谁说 !
小刘又是个幸运的女人。是三姨和表弟的善良和呵护使她的心灵得到了慰藉,身体免受折磨。是三姨和表弟的努力 ,使她病情好转,又过上了人的生活,再一次享受到天伦之乐!
上帝在毁灭一个的同时,必将在造就一个。可恶的人贩子毁了小刘的一生,却成就了表弟的一段姻缘,人间的福祸就是这样的难以捉摸。只有在那个特定的年代,才会上演着这凄凉的故事。随着社会的发展,文明的进步,法治的健全,让拐卖妇女的丑恶现象在我们的身边销声匿迹吧,而取而代之的则是家庭的美满和人民的幸福。
愿小刘的下半生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