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猪,这篇故事耐人寻味。一定会给你带来独特的视觉冲击与心灵上的碰撞
脚猪即种猪,是那种专靠交配为生的家畜,此处所说的脚猪却不是家畜而是一个人,他是我们公司里的勤杂工老朱,老朱因为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几乎除了劳资科给他做工资表以外别的人大都不认识他,他的“脚猪”雅称是他老婆给闹出来的,从此以后脚猪就成了名人。
说起来老朱跟我年龄相近,到生育年龄的时候早就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了,我老婆生孩子时我直截了当让妇产科大夫给结扎了,当时妇产科主任还有些思想顾虑,让我三思,我态度坚决立刻签字画押。老朱可好,坚决不实行计生政策,一年生一个孩子,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这下可就不得了了,按照当时企业计生政策要开出工作籍遣送回农村。
老朱不得已来求我,他老婆没有工作,三个儿子,另有自己的母亲岳母都要他一个人养活,请领导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在公司例会上讨论老朱的处理问题,我说:“老朱家境困难,一个人养活七口人,如果遣送回农村就要了他们一家大小的命了,建议组织上网开一面,改为开除工作籍留厂察看,工资降一级。”我的意见最终被采纳,老朱得以留在公司继续工作。
那时候,工会有一种困难救济基金,我看着老朱一家人日子过得艰难,就给他们家困难救济,有一年竟然给他们家申请了三次困难救济,年底又带着公司一帮领导给他们家送慰问物资,到了他们家一看,大家都傻眼了,单位分配的住房两室一厅,他的母亲和岳母共住一间,三个儿子使用高低床,下面睡两个,上面睡一个,他们俩口儿没地方居住,为了贴补家用,他们在小区外空地上搭起一个草棚子养猪,俩口儿就睡在猪圈里,臭气熏天,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公司领导们都直摇头,但是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筹划一个活动安排,老朱的老婆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向我反映情况,说他们家老朱天天都要干那事儿,她实在受不了了,都生了三个孩子了,再这么干下去怕是真的要遣送回农村去了,请组织上出面解决。我差一点没忍住笑,在我眼里,老朱干干瘦瘦,走路低着个头,仿佛随时捡到别人遗落的钱,成天到晚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好像有什么大事等着他去办,其实就是一个勤杂工,经济状况如此之差,他的劲儿从哪里来的呢?但是我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我让老朱的老婆去找女工委员反映情况,把她打发走了。
女工委员银赛花是个岔嘴,把老朱那点私事吵得沸沸扬扬,全公司尽人皆知,于是大家送给老朱一个雅号——脚猪。
那个时候办公室没有饮水机,于是公司就安排一个人专门负责各个办公室打开水,拖地,倒垃圾,老朱就从事这项工作,其社会地位之低下自然不言而喻的,再加上老朱是个猪性格,平时跟谁也不打招呼,更不来往,比如有的年轻人结婚,大家一般都凑份子喝个酒,捧捧场,老朱绝对不送礼,有的职工家里老年人去世了,大家也是一般送几个钱,买一个花圈,老朱充耳不闻,当然老朱家境比较差,这一点我能理解,但大多数人不能理解,不由得骂道——真他妈一头脚猪!
年底,评先进工作者,自然绝对没有人想到老朱,老朱却不依不饶,他据理力争说,我原先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那时候,正在全面否定文革,老朱说出的理由不能不令人忍俊不禁;后来又一次评先进,他说他曾经是批判邓小平积极分子,这个时候,邓小平已经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了,批判邓小平的积极分子岂不是一种罪过?大家就觉得这人他就不是他妈的人,一点不识时务,完全是一头猪——脚猪。
随着改革不断深入,各办公室都有了纯净水饮水机,打扫卫生落实到个人,老朱失业了,虽然他们家家境困难,我也爱莫能助,老朱对我说:“刘主席,有困难找工会,你要是不给我解决,我到你们家背米去!”看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我真心替他难过,于是我答应给他在下属分公司找一个活儿干,我给机电分厂杨厂长打了一个电话,杨厂长不好驳我的面子同意让他去当搬运工。老朱还不领情他说:“刘主席,我是文化人,初中毕业生,你怎么安排我去当搬运工?再说我身体不好,干瘦干瘦的,怎么干的了这个?”六十年代初中毕业生那时候确实被看着是文化人,但是如今大学生都不算文化人了,能有碗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挑三拣四的?我本来一直不想说他是一头猪,我说:“你既然身体不好,怎么干起那事儿连你老婆都怕你?干正事身体就不好了?你以为你真是一头脚猪啊?你要是一头脚猪就找母猪的主人收交配费,别来烦我!”回头我就想到了,一种雄性动物,如果他在外面得不到宣泄,必然要找一个雌性动物来发泄他的能量,但是匮乏的物质生活能量得不到补充,发泄完了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所以老朱整天低着头弯着腰,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其实是强弩之末。
老朱无言地走了,望着他的背影,细看真像一头脚猪,我不由得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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