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煤路是小镇出入老城区唯一的主干道。在小镇没发展起来之前,老城区是小镇的中心,而老煤路就是镇中心的枢纽,人们围绕着老煤路沿路而居,房屋如树洞里的蜂巢,密匝匝地一间紧挨着一间,紧挤在老煤路的两边,恍若挤着抱团取暖。这里曾经人声鼎沸,卖五谷杂粮的、针头线脑的、卖化肥农药的、卖凉茶油条煎饼等等,一样不缺。自从新城区在河对岸屹立起来,祖辈生活在老煤路里的那些土着,有钱的搬到了新城区新近崛起的漂亮小区、年轻的为寻求机会也离开了老城。有搬走的同时也有迁入,一些从事低端工作的低收入的异乡人,搬进了原住民搬走后空置下来的老房子,与那些无力搬迁的、年老的原住民相伴而居。但终是无法回复当年的旧貌,老煤路如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风华尽褪,残旧不堪。
与老煤路一样历史久远的,是路两边长长的一溜白玉兰树,每株的躯干都长得一人合抱那么粗,三四屋楼高,郁郁葱葱地遮盖了半条路面,除了些许寂寥的日子,总有一些白花半掩在巴掌宽的阔叶子里绽放,花香浓郁,整条老煤路经常笼在花香、笼在浓郁花香特有的暧昧氛围里。
南方四季界限模糊,夏热冬暖。无论什么季节,只要不下雨,古格路从不缺人气。旧城区的老居民,混杂着租住在老煤路里的异乡人,挤满在路边一张张的石条凳,老煤路是他们的社交场地,谈时事,谈奇闻怪事,谈人生苦短,打发漫漫长夜。
当中,一群靠出卖肉体谋生的女人出没其中,比如春香、阿美,阿清,秋香,小红、阿玉等,她们在人群中流连。
与在老煤路树荫下谋生的其它姐妹一样,汪丽也是一个低等妓女。生意清淡的日子,三十块钱打一炮、五十块钱包一夜还可以打折。
三十出头的长着眯眯眼的汪丽与她们一样,都有些丑。
不同的是,汪丽比她们都年轻,三十刚出头。
不同的是,汪丽的皮肤超白,白得像刚出蒸笼,发得鼓囊囊的,还升腾着热气的大馒头。作为女人,一白遮百丑。
还有不同的是,比起她们下垂的小胸,汪丽还有一对坚挺的大奶子。
综合这些优势,汪丽比她的姐妹们略胜一筹。所以,在老煤路的树荫下,汪丽的生活一点也不占下风。别人打折过日子,她依然可以卖个稍高的价。
简单吃过晚饭,汪丽她们就从一条条小巷子里出来,聚拢到老煤路。她们身上散发着老煤路另一边地摊上摆卖的香水味儿,她们是白玉兰花的另一种味道,撩拨着树下那些男人赤裸裸的肉欲。有的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干,湿漉漉的用橡皮筋草草地扎着。如果是夏天,手上还摇着纸扇,坐下时,替别人扇也替自己扇。她们在一团团的人堆中四散开去,慢慢在从一头游荡到另一头。遇到老熟客或稍多看了她们几眼的,她们就以“吃过饭了”开场,尔后坐下来,荤的素的调侃几句,最后以“哥,今晚想不想耍”作结束语。如果没戏,她们站起身走人,如果有戏,就带他回到出租屋。要是接的是快活,她们做完后,草草拭擦一下还会再回到老煤路,寻觅下一个机会。
汪丽情商不高,她的手段与其它姐妹的手段一样,有时坐下来,不仅没有谈成,还给他们抓了几把奶子,这些汪丽一点也不恼,她咯咯地笑着拂开手,起身寻找下一个目标。
之前,汪丽并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沦落到做妓女,她在老家的镇上平静地生活,她男人叫汉标,汉标是个屠夫,在镇上杀猪。汉标比汪丽年长十三岁,老婆死了之后找了汪丽做填房。再之前,孤儿汪丽跟着远房的叔叔过日子,十八岁那年,仅仅是一头猪的价格,叔叔把她送给了下村买生猪的汉标。
汪丽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父母亲的样子,对于是父亲先死还是母亲先死,是谁死之后让她成为孤儿这些问题,她统统都没有印象。只记得远房的叔叔过来埋了汪丽的最后一个亲人,领着小胖墩汪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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