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倚在沙发上,整个身子填满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和小虫说话,半天一句,问小虫最近工作怎样,和领导关系怎样,小虫都说好。姑父又给了小虫一些教诲,工作认真些,手脚勤快些,脑子活套些,别整天吊儿郎当的。小虫一直嗯着,脸上堆着谦卑的笑,不敢多言,怕说错了话。在姑父面前,小虫一直很拘束,很谨慎,不像在姑妈面前有说有笑,口无遮拦。
玉敏这会正陪着姑妈有说有笑,说些女人的话题。姑妈看着玉敏瘪瘪的肚子,说怎么一点没动静呀,几时能让姑妈抱上侄孙哪。玉敏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现在没钱没钞,有孩子养不起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哪敢要孩子。姑妈说孩子愁生不愁养,有孩子了,就是天天喝稀饭吃咸菜,一样能养大。
姑父慢条斯理地讲完了道理,拿出烟来。小虫赶紧给姑父点上。然后站在姑父面前,搓着手说姑父,有个事想麻烦您。姑父的眼睛盯着电视,心不在焉地问,什么事?小虫小心翼翼地说了,姑父像被狗咬了,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小虫啊,你以为姑父三头六臂么,这种事别说我够不着,就是够着了,无凭无据的,我也奈何不了啊。姑父的音调有点高,把姑妈和玉敏从卧室里惊动出来了。姑妈紧张地说怎么啦怎么啦,小虫怎么啦?玉敏抓着姑妈的胳膊,不敢吭声。小虫唉了一声,说,玉敏惹事了。玉敏眼睛湿了,把事情大致又说了一遍。姑妈尖叫了起来,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三十多万啊,如何赔得起?你们千万要和人家好好协商,无论如何把东西要回来啊。姑父板着脸说,要个屁,东西都寄国外了。姑妈尖叫了一声,啊?那可如何是好?清明,你无论如何要帮孩子呀。清明是姑父的名字,姑妈都这么叫。姑父皱起眉头,说你就知道帮帮帮,我怎么帮?人家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买东西,东西又寄国外了,我拿人家有什么办法?姑妈说你活动活动啊,这事总得有人管呀,警察管不到吗?凌源公安局那边你不是有熟人吗?这事你不帮,小虫和玉敏一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起啊。姑妈絮絮叨叨的,姑父抽着烟,一直不说话。玉敏说,找警察怕是不行,那人和警察熟着呢。上次小虫被派出所抓进去,派出所所长还找那人商量了才把小虫给放了。姑父两手一摊,说看看,人家的能耐比我还大呢,连派出所所长都能搬动。姑妈左手心拍着右手背,不住地唉声叹气,说这可糟了,这三十万哪辈子还得清啊。玉敏哽咽着,说姑妈你放心,实在不行我去坐牢,我不会连累小虫的。姑妈拍着玉敏的后背,说傻孩子,姑妈怎么会让你坐牢呢。又转脸对姑父说,清明,想想办法吧,总不能让这个骗子逍遥法外吧?姑父说人家是顾客,可不是骗子,这事错在玉敏,人家并没错。这样吧,我先给你们介绍个律师,具体情况你们和律师谈,看从法律途径能不能解决。 从姑妈家回来,小虫显得有些沮丧,说这事看来难办,连姑父都无能为力了,找律师有什么用。玉敏噘着嘴,说小虫,你莫担心,如果姑父帮不上忙,找律师也不管用,我就认命了。那时我们就离婚,一定离婚,我一个人扛着。反正我们一无所有,结婚是搭伙,离婚就是散伙。小虫瞪了她一眼,说你瞎扯什么呢,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别说三十万,就是三百万三千万,我也不和你离婚。大不了我们慢慢还,用一辈子来还。我们不是有三四万存款嘛,还差二十来万,定个十年计划,一年还两万,也不是太多嘛,就当买房还贷了。小虫说得有些动情,拉过玉敏的手,说不过你要跟我住一辈子出租屋了。小虫重情厚义,山一样立在玉敏身边。玉敏很感动,忍不住紧紧抱住小虫,流着泪在小虫脸上亲了几口。玉敏觉得小虫真是个好男人,那些帅哥俊男有几个能及小虫这般深情厚意的?
两人上了床,玉敏爬在小虫怀里,眼睫毛闪了几下,若有所思地说,小虫,今晚我看姑妈戴了枚钻戒,和我卖的那个很像呢。我问姑妈哪买的,姑妈说是姑父出差买的。我问多少钱,姑妈说不知道,姑父没说。姑妈说姑父从来都这样,给姑妈买东西从不说多少钱,叫她只管戴。玉敏在小虫鼻子上点了点,说姑父对姑妈多好啊,我这辈子别想戴钻戒了。玉敏的话题就跑偏了,但小虫思想没跑偏。小虫不说话,认真地想姑妈的钻戒。小虫说你肯定姑妈戴的和你卖的很像么?玉敏说是的,也是紫红色的,大小也差不多,克重不知道,姑妈也不知道。小虫咕噜道,有这么巧合的事?玉敏说,钻戒要是没了证书,看上去都差不多,谁能说得清值多少钱呢。小虫说只要你确定像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