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是我大学同学,在一座小城里做公务员。她这次从内地来到广东,是为了购买一批昂贵的红木家具,用来填充新装修好的房子。那套房子复式结构,上下两百多平米。有条河正对着她家阳台,清澈的河水一年四季奔流不息,河的一边是城市,另一边是座山,她每天可以看着夕阳从黛青色的山尖缓缓落下,有时候,她甚至能听到来自于山间的鸟叫。在介绍这套新居时,我能感觉到一股满足气息,通过电波向我扑来。她无非是想告诉我,她的日子过得不错。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对于一个两口之家,我认为这个面积着实有点夸张。
事情办完,她要来深圳看我,已经买好车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她会被和谐号载着抵达我所在的这座城市。她让我去深圳北站接她。我答应了。北站离我家不远,从4 号线坐地铁,只有四站路程。从外地驶入深圳的动车以及高铁,会在那里停靠。建成通车后,北站就像只高压水龙头,每天倾泻出庞杂的人群,川流不息地增加着这座城市的人口密度。我从未去过那里。我在深圳呆了十几年,可这座城市对我来说依然陌生。我不知道当年为什么要来这里,来了之后,为什么又不愿离开。这座城市给我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它适合创业,但不适合居住和旅游。我问她打算待多久。她说在网上订了酒店,打算住上一晚。接下来她在短信里问道:“你方便吗?”
她的短信充满暗示。
“当然,”我用手机回答着,“太方便了。”
我没有理由不方便。她是我大学同学,两个月前的同学聚会,我们睡到了一起。我们搞上了。她有个老公,是名税务官,作风一丝不苟。他每天开着辆捷达上班,下班后从超市里把菜带回家,然后系上围裙,给她做一桌可口的饭菜。她描述的这个男人长着圆脑袋,性格温和,勤俭节约,对她绝对忠诚,作为丈夫实在是堪称楷模,唯一的缺陷是———他性无能。这大概就是她跟我搞上的原因,我们的关系建立在生理基础上。当然,也不排除是出于她的杜撰,女人总喜欢为自己的出轨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她跟我上床了,那么,这个圆脑壳的男人,就必须成为一个性无能。
我没见过她老公,但在我印象里,我好像认识这个男人已经很多年了。那次同学聚会之后,每当她跟我通电话,我都会盼望着,她能跟我说点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可她对那件事只字不提,我们的谈话,总是围绕着那个圆脑壳的男人。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热衷于跟我讨论这个税务官,他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是个奇怪的女人。
在那次同学聚会中,迅速搞到一起的男女同学,不只我们两个。而且,那天晚上我确实是喝多了。喝醉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我通常记得不是那么清晰。“你就像头公驴。”事后她这么总结。这评价让我受宠若惊。她三十来岁年纪,身体里就像潜伏着一座火山,能让她觉得称职,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并不觉得自己在那方面有如此能力。我想,要不是喝多了酒,我估计自己也无法得到来自于她的良好评价。我恍惚记起,那晚她将我架回房间,开始我们没有什么越轨行为。我们只是聊天,中间隔着一张玻璃茶几。她的谈话里,活跃着一个圆脑壳的男人。即使是我喝多了,我仍然能感觉到,她言语间洋溢着那个男人给她带来的舒适、体贴、安稳。她完全不像一个即将红杏出墙的女人。
“你真幸福。”我说。
“那是她们的幸福。”她说。
她口中的“她们”,是指其他女同学。在这次聚会当中,她们极尽所能,争着把自己值得炫耀的一面,展现在同学面前,一个个像珍珠一样,光彩夺目。她们都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