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可又不得不回首。
那天，周辙像往常一样，打电话过来约他出去坐坐，聊聊天，消解一下疲乏。他听了笑了笑，少有地开起玩笑：“好的，你小子大方点。”周辙说，一定的，你来吧，包老同学你满意。
他开了车，高高兴兴地去了。
在本市他没什么朋友，更没有知己。但他也是人，不能活在真空里，于是，老同学成了他聚会的对象，这些关系他万不能丢。否则，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去了，那个菜特别丰盛，一桌子红红绿绿，还有滋阴壮阳的酒。周辙解释说，用这，就更强壮了。他感到很好笑，指着问：“怎么突然想起这些？”周辙笑笑，伸手让他坐下，边吃喝边聊。
他坐下来，审视着问：“咋的，不行啦？”
周辙摇头长叹，无限仰慕道：“羡慕老兄啊，铁榔头一个。”
他马上正色告诉老同学，别胡说，自己的榔头，是此榔头，非彼榔头。可不像你小子，久在花丛转，银样蜡枪头。一般情况，他不爱开玩笑，可是遇见老同学，开一点儿也没啥。
周辙笑了，摇着头道，自己真不行了，一酒解千愁。
话没说完，他呵呵大笑起来，连连道：“活该，谁让你小子不管好自己。”
周辙斟满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接过话头长叹道：“现在，我是只有眼馋的份儿。”言外之意，很是沮丧。
两瓶酒不知不觉没了，酒量有限的他，也不知东西南北了。
那一夜，醉后他很兴奋，感到浑身如火，迷迷糊糊中，一把搂住身边的一个身子。第二天天一亮，他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宾馆里，身边竟然不是自己的妻子。
一个女孩偎在他的怀里，一双大大的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他大吃一惊，跳了起来，床单上有血迹。一时他蒙住了，只感到天旋地转。
夕光淡下去了，天边还有一点儿蛋白色，如从蛋清中泛出来的，又渗出一点晕晕的红。小城的灯光，在暮色中一点儿点儿地亮了。整个小城，顿时淹没在一种七彩中，浮荡着一种氤氲之气。
街市上，灯光流成一条河，一直滑向远方，滑向视野的尽头。
已经七点多了，他想，自己得赶紧去了。尽管每次都会很早，可他仍然怕迟了，女儿等急了。
上了车，他叹口气踩动油门儿。车子在灯光里轻快地滑动，如一尾鱼，在灯光的水中摆鳍游动，自由轻快。他开着车窗，风凉了一些，吹进车中带着槐花的香味，缭绕在鼻尖上，沁入到心里。他发烫的额，也渐渐冷了一些，心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想，算了吧，别想这些事，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甚至劝自己，你继续行善积德吧，赎罪吧，直到两抵，清了。
他的嘴角翘起来，浮出一丝微笑，吹起了一支轻快的歌，旋律流畅，自然是他最爱的《蒙古人》。这时，手机的彩铃声也突然响起，好像伴奏一样回荡在车子里。他打开手机，美好的心情，也随之消失，如潮水一样，退得无影无踪。电话是周辙的，又是该死的周辙的。他狠狠地想。周辙的一阵欢笑，灌了个满耳：“老同学，遵照指示，那女孩，我让她走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老同学，求你一件事！”周辙在手机中，欲言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他皱着眉，打断了对方的话，单刀直入道：“想那个项目，是吧？”
周辙又笑了，嘎嘎嘎的，公鸭子一般响亮，笑罢，轻声道：“老同学，赢利四六分。”
他不说话，眉头狠狠跳动了一下。
周辙在那边等了一会儿，不见回音，忙说：“你六我四。”
他冷冷问：“说完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