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秘书长面带春风,言语轻松,但各位州官、县官还是打了个愣怔。州委副书记默默地坐下去,点了支烟,合上了笔记本。
既然赵秘书长给了尚方宝剑,邵杰可就不客气了,他谁也不看,滔滔不绝地开始了他的长篇发言。
“我认为,向士龙同志越级上告是他的权利而不是错误,因为党章上写得清清楚楚,党员有权向任何一级党组织,甚至是党中央反映问题。向士龙同志是党员,他是采取正常途径向党的上级机关反映问题的,所以,向士龙同志没有违反党的纪律,越级上告不是问题……”
邵杰一口气把话说完,逐条批驳了县委书记给向士龙定的四大罪状,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半天没人说话。
赵秘书长微笑着打破沉寂道:“我来说几句吧,虽然小邵同志的发言带了一点儿感情色彩,但观点却是对的,我同意他的意见。对于向士龙同志的申诉,希望州纪委认真对待,把工作做细,一定要慎重再慎重,以免留下后遗症。”
州委副书记强压住心底的不快,故作轻松地说:“小邵同志是不是干过公安啊,怎么张口就像和向士龙是一家人似的?”
赵秘书长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你说对了,他的确干过公安,而且在省公安干校当过五年教官。可他对向士龙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在组织上没有任何关系,你不会对小邵同志也要立案侦查吧?”
州委副书记大笑道:“那我可真的是‘非法侦查’了。这样吧,感谢省纪委领导对我们工作的关心和支持,领导们的意见,我们一定会认真听取,下去还要好好消化一下。对向士龙同志的申诉,请给我们一点儿时间,我们将对案件再作认真细致的调查,等有了处理意见,再向省纪委汇报。”
邵杰心想,这位州委副书记看起来不简单,他是话中有话,是在给自己和赵秘书长打埋伏!
从山区县城回省城没多久,赵秘书长就退休了。
向士龙的案子,经常在邵杰心头掠过,可他一直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只能在心里叹气。
这天,省里开政法会议,那位州委副书记也来了,当他在省委大院里碰到邵杰时,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含笑伸出手来。
邵杰自然问到了向士龙的案子,州委副书记回答得很干脆:“我们肯定要处分他,四条虽然没有了,但还有其他问题!”
邵杰一脸愕然地问:“还有什么问题?”
州委副书记一脸严肃道:“我们还没有查。”
邵杰更加吃惊,说:“没查怎么能认定他有问题?”
州委副书记不再理邵杰,打个岔走开了。
回到办公室,邵杰怒气难平,他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把上面的玻璃板都给震裂了……
冬天又到了。这一年没下大雪,但天气干冷,肆虐的北风像刀子似的,到处都结了冰,在树枝接连不断冻裂脆断的声音里,灰暗的天空阴沉得可怕。
郑厅长忽然打来了电话,让邵杰马上过去一趟。
原来是向士龙到省里来了,他老泪纵横,在郑厅长的办公室里呜呜哭个不止,边哭,边不服气地争辩:“我今年都是五十九岁的人了,是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们是要置我于死地啊!我就不相信,咱共产党的天下,就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郑厅长阴沉着脸,制止他说:“向士龙,你像个什么样子?就不嫌丢公安局长的脸?天塌下来啦?天塌下来还有我们顶着呢!”
邵杰惊呆了,半年不见,向士龙竟已憔悴不堪,胡子头发全白了!难以想象,他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打击!原来,山区县的县委书记等人不再追究向士龙原先的四条“错误”,而是给他安了一条“超标建房、非法占有土地”的罪名,先由法院判决,然后由县委下达文件,正式开除了向士龙的党籍和公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