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天明这句话是有所指的。有一次袁青子的一个远房姐姐给娃娃结婚，袁青子是舅舅，在民间讲究，外甥结婚舅舅是主客，袁青子就早早坐到了上席上等着吃八碗哩，可是等来等去，那些来应事的吹手就是不开吹。主事的问他们话，没想到他们竟然说，他们从事这一行有讲究哩，他们只伺候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戏子地位比他们低，他们是不伺候的。反正一大摊人说来说去，这吹手就是认死理，不开吹，坚持说这是他们师傅跟他们教的，宁可不应这回事，也绝不破坏这个规矩。后来没办法了，袁青子就只能下了桌子，这样，吹手才开始吹了。这件事当时在方圆多少里轰动一时，是路人尽知的。
袁青子此时听天明这么说，就骂他道，我把你这个驴（尸 求）娃，哪一壶不开你提哪一壶。
四
等到吃过饭，山上的人就不多了，这时袁青子却接下了一桩不大不小的生意，而提供这生意的是苗道士。
苗道士领着一个农民来找袁青子，他将农民留在门口，介绍说，这个农民叫王六，是山下太平村的人，家里这几年一直不安宁，想让袁青子去安顿安顿院子。
在农村，能唱戏能说书的人在众人眼里都是能人，总是跟神秘文化结合在一起的，在以往，袁青子也曾多次给人干过看院子看风水驱鬼辟邪的勾当的。
但今天晚上还有戏，自己手下有一大摊人哩，袁青子就不想去，就对道士说，鬼来闹事，那你咋不去哩？
道士说，我该是离不开嘛。
袁青子说，装神弄鬼我不会。
道士听见这话就笑了，说，这些事也只是图个心安，解解他们的心中的疑问罢了。说着，他扭头就将门口的农民叫进来了。
袁青子招呼这个农民坐下，打量着他，见他个子低，土眉土眼的，满脸的愁苦，一时感到颇有几分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就问他到底怎么了，家里出些什么事。这个叫王六的农民就结结巴巴地给袁青子说，这两年，家里老出事，前年家里盖房子，儿子开三轮拉材料，结果掉到了崖里，虽说没搭了性命，但肋骨坏了几根，干不得重活了。家里盖房子上大梁那天，邀请了邻居来帮忙，上完梁一起喝酒，邻居喝多了，把他送回了家，眼睁睁地看他进了大门，哪里想到他就死在大门内了。那邻家老婆就寻死觅活的，硬说酒是假的，害死了丈夫，成天向他要男人哩。还有，家里养猫猫死，养鸡鸡死，就不知道这几年到底碰上什么鬼了。
袁青子听他说了这么一大摊事，都是些死死活活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就老老实实地说自已其实什么也不会。没想到这个农民说，白己对这些东西也半信半疑的，这不是没办法吗，才到处求人去看院子，反正能治好就算，治不好也不怨他。
道士在一旁看着袁青子推托，就说，你看看，这每年三月十八，人山人海的，大家都磕哩拜哩，可有几个人真正信神哩。大家都这么糊涂着，止不了事，该总不会误事吧。
经得道士的一旁说合，可怜的袁青子一时面软，就应承了，只是说，今晚还有戏的，自己戏演完了才能下山去，看院子的话是五百元，一分不少的。
那个叫王六的农民听到袁青子答应了，就赶忙说，他今晚就在家里等他，不见不散，然后满心欢喜地起身要走。
袁青子送苗道士与王六出门，临出门时，袁青子见他有一条腿一拖一拉的，这时蓦然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就是前天刚上山时在正殿里看见的那个男人。当时他和老婆跪在一起祷告，她们还有个女儿，当时她怎么也不愿意跪下的，后来，苗道士还在她的头上抚了一把，这一幕袁青子记得清清楚楚。他就顺口对苗道士说，不如你去吧，我看见你与他们全家很熟的。
苗道士一听这话，脸色却变了，扭头问他，你听谁说的？
袁青子看他脸色变了，连忙说，开玩笑开玩笑。
道士扭过头来，眼珠子在他脸上狐疑地转了半天，然后才冷冷地说了一句，这样的事情也能开玩笑？说完就扭头走了。
